叶花圣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那张脸看起来已经和李叱并无多大区别,如不到近处仔细看,足可以假乱真。
但易容这种事,骗的只能是半生不熟的人,真正的熟人不需多久就能看穿。
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脸色,都骗不过熟人。
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能贴上去就毫无破绽的人-皮-面具,那都是传闻而已。
于培恩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有三五分满意。
“仓促了些,所以难免还有瑕疵,不过你能只看一次就模仿到这个地步,已是殊为不易。”
于培恩起身,走到叶花圣身边,看了看后又围着叶花圣绕了一圈。
“让那些不熟悉他的人,误以为是他,倒是已经足够了。”
于培恩说完这句话后吩咐道:“再去试试另一个。”
叶花圣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屋子里。
易容这种事绝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好,他需要对着镜子仔细的装扮,一点点的修改。
于培恩也不着急,在院子里坐着和齐莲山闲聊,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叶花圣才再次出来。
齐莲山看到这个装扮的叶花圣后嘴巴都微微长大了,眼睛里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于培恩再次上前仔细查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比较像,站着不动,几乎没有破绽,比扮作夏侯琢要好许多,但......”
于培恩道:“要扮作夏侯琢还是比扮作皇帝容易些,哪怕不是那么像。”
叶花圣道:“师父说的对,皇帝身上有一种独特气质,这种气质模仿都模仿不出来,所以要扮作皇帝,就要少说话,少行动,越少破绽越小。”
于培恩道:“咱们的情报中说,宁王李叱的师父长眉道人,便是易容术的高手,几可乱真。”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后继续说道:“情报中还说,用这种易容之术,李叱曾经做过很多事,这次咱们就用他们擅长的东西,来对付一下李叱的手下。”
齐莲山道:“可是先生,我觉得皇帝那边未必就是真心。”
于培恩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皇帝为何要答应与我们联盟,还不是因为他觉得和我们联盟之后,他还有几分胜算......所以从根本上来说,皇帝才是那个想成为我们最后敌人的人。”
齐莲山道:“所以,如果我们在大兴城里除掉了夏侯琢,那皇帝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再和我们联手。”
于培恩道:“我之前告诉他的是,你可以选择和我们联手,夏侯琢若死在这里,且是死在朝廷的人手里,那么我就要告诉皇帝说......你已经没得选择了。”
他看向齐莲山说道:“彼此之间都知道合作是暂时的,所以也无需遮掩什么,皇帝知道此时没得选后,也会认命。”
齐莲山道:“看来先生已有妙计。”
于培恩笑道:“难的就在于如何让人相信,夏侯琢是死在朝廷的人手里。”
齐莲山道:“如果夏侯琢真的死了,那么皇帝必然会想办法向宁王李叱解释,不然的话,后续的事也不好做。”
于培恩道:“我已有打算,且看那皇帝什么时候第二次见夏侯琢了。”
与此同时,世元宫,东书房。
刚刚回到这的皇帝看起来心情好了些,虽然夏侯琢的那些话确实有些伤了他,可
却也坚定了他除掉夏侯琢的心思。
于文礼站在皇帝身边,心情却有些复杂。
皇帝坐下来后对于文礼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韩飞豹的人已经在想怎么除掉夏侯琢了。”
于文礼道:“臣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很矛盾的事。”
皇帝嗯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确实矛盾。”
如果夏侯琢死在大兴城里,宁王李叱一定不再和朝廷合作。
哪怕打的辛苦些,也不可能和皇帝再有联络,且以后会把这血仇狠狠的报复在皇帝身上。
但韩飞豹那边的人,和皇帝谈的合作就是要利用皇帝和李叱的合作。
皇帝先假意向李叱投降,然后让楚军出兵去攻打韩飞豹,激战之际,在和韩飞豹联手攻打宁军。
所以矛盾就出现了,韩飞豹的人要除掉夏侯琢,那这局还怎么设?
皇帝缓缓说道:“如果夏侯琢死在这了,那唯一还能让李叱觉得可以继续合作的条件,就是朕亲自去宁军中做人质。”
他看向于文礼:“韩飞豹的人,大概就是如此打算。”
于文礼道:“可是陛下完全可以拒绝,韩飞豹并无要挟陛下的本事,只要陛下不出大兴城,那这三方混战的局面,实则是两方。”
皇帝道:“可是朕想着的是......如果,夏侯琢死在大兴城里了,但杀死他的人是韩飞豹的人呢。”
说到这,他看向于文礼:“朕把凶手全都送到宁王那边去,然后朕请求宁王派人来大兴城接管军队......”
他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这样的态度,李叱应该也还勉强可以接受。”
于文礼实在是想不清楚陛下到底是什么目的,陛下的心思太深,看不到底。
从目前皇帝的表现来看,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想和韩飞豹联手,还是真的想和李叱联手。
于文礼道:“陛下,若夏侯琢不死,陛下的人紧要关头救了他,然后再把韩飞豹的人送给宁王,这样一来,是不是更能骗过李叱?”
皇帝看向于文礼:“那朕怎么骗过韩飞豹?”
这句话,把于文礼说的更加不懂了。
宜宾苑。
李叱回来后先换了一身衣服,这一身稍显隆重的服装穿着着实不舒服。
高希宁问他:“感觉如何?”
李叱道:“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杀心。”
高希宁道:“果然是这样......可他为何要这样?虽然你预测过他会对你动杀念,但却也没有想出来合理的解释。”
李叱道:“合理么......”
他坐下来后端起茶喝了一口,脑子里迅速的计算了一下自己从皇帝言语中获取的信息。
他看向高希宁道:“如果想知道这样做是否有合理的解释,帮我去盯着一个人。”
高希宁问:“谁?”
李叱回答:“武王妃。”
他看向高希宁道:“先去查清楚,皇帝在让我们进城之前,是不是去见过武王妃,去过几次,都是和谁一起去的,停留了多久。”
高希宁道:“咱们城里有潜藏的密谍,要不要联络一下?”
李叱摇头:“不能用,城里的密谍,已经不能接触了。”
高希宁:“那我安排虞红衣想办法出去盯着,再把消息打探一下。”
李叱道:“再分派人去北边的几座城门附近盯着。”
高希宁没理解:“盯什么?”
李叱道:“盯咱们的人。”
李叱让高希宁盯着的人是归元术,李叱当然不知道归元术什么时候来了,但他知道归元术一定会来。
唐匹敌若要派人来大兴城,没有谁比归元术更合适。
而且,归元术手下的人是新的军机司,还有他自己当初在大理寺带来的人,和宁军之前的密谍并无关系。
到底有谁是军机司的人,连李叱自己都不清楚,军中的人也不清楚,所以敌人想渗透都渗透不了。
但是归元术如何能进大兴城,这确实是个难题。
归元术也是这么想的。
大兴城如今城门紧闭,连白天都不会轻易打开,更不许人随意出入。
这种情况下,想要进城谈何容易?
归元术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办法,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有办法。
若城门开着,装扮成商人,难民,甚至是当初芒砀山一战后逃散的楚军,都可以。
城门不开,这些身份就毫无意义,哪怕是当初逃散的人,大兴城也没有开门接纳。
他已经在城外暗处观察了好几天,他所设想的这些身份,都没用。
商队到了大兴城门外被劝返,难民被驱离,也真的有当初那一战后的楚军士兵回来,一样被拒之门外。
这可把归元术急坏了,哪怕到现在为止没有见到城中信号,也就是说宁王还安全,可他们又怎么可能踏实的下来。
最终,归元术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他决定带着队伍到了大兴城外直接叫门。
郑顺顺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咱们就直接去叫门,不可能会进得去,我们找不到合理的身份啊。”
归元术道:“放心就是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身份,只要我们去叫门,他们就没道理不开,最多是让我们等一会儿,他们去请示,然后也会把门打开。”
郑顺顺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到底什么身份能让楚军直接开门。
队伍到了城门口,城墙上的楚军立刻就将弓箭瞄准过来,只要一声令下,归元术和他手下这百十个人都要被射成刺猬。
郑顺顺就那么看着他的大人,想着大人接下来看你的表演了。
他们几个就这么盯着,心说难不成大人还能会法术不成,施法让守城的人开门。
就在这时候,城门上的守军大声喝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队伍!”
归元术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抬起头朝着那些楚军大声喊道:“我们是宁军!”
妈的他这句话一出口,差点把郑顺顺他们几个吓得脚都抽筋了。
归元术继续喊道:“奉宁王之命,来迎接夏侯将军回去,你们尽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不然的话,我们就只好回去复命,说夏侯将军已经遇害。”
郑顺顺咽了口吐沫:“这身份......确实行。”
归元术道:“没有合理的身份了,那么我们的身份就是唯一合理的,大不了......进城之后咱们就一起被关起来。”
郑顺顺抬起大拇指:“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