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琢朝着手下将领们大声吩咐道:“今日起,唐匹敌便是执令官,他所在,如我所在,他所说,如我所说,这句话我只说一遍,记不住的军法从事。”
“是!”
他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不管服气不服气,夏侯琢的军令他们得听,军令就是军令。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从今日起我住在城墙上,你照顾好车马行,崔家的人必会来车马行试探,如非必要他们不会再轻易打草惊蛇,咱们也当如此。”
李叱点头道:“我明白。”
夏侯琢道:“我让人给你在城下搭一座军帐,你住军帐即可,住在城墙上不好。”
唐匹敌看了看夏侯琢后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也要住在城墙上。”
夏侯琢一怔:“这......”
唐匹敌晃了晃手的将军令旗,一脸违令者斩的表情,夏侯琢随即笑了笑道:“听你的就是了,你说住在城墙上,那就住在城墙上。”
唐匹敌道:“大敌当前,要让士兵们知道你在,什么是军心?将在为军心。”
“好!”
夏侯琢使劲点了点头。
城中守军大概两万余人,唐匹敌建议夏侯琢将队伍分成四批,两批为预备队,剩下的两批轮流当值,以五天为期,五天之后,轮值的两批转为预备队,原来的预备队轮值守城。
同时下令严查城门进出的人,凡是从兖州青州方向过来的人,一律先拿下再说。
另外发动民勇,在城外多挖陷坑,青州军虽然多是步卒,但是冲城之际,有那么多陷坑在,也可打乱他们的阵型,延缓他们的冲锋速度。
“在那边。”
唐匹敌道:“多挖深坑,每隔十丈留下一条没有陷坑的通道,可以容得敌军进攻冲过来,把城墙上的床子弩调整位置,对准那些没有陷坑的地方。”
夏侯琢笑道:“很坏啊。”
唐匹敌也笑了笑说道:“守城,以杀敌为上,杀敌越多,敌军士气越是受创,死的人多到他们胆寒,他们冲城时候便会畏惧。”
夏侯琢嗯了一声,回头看向柳戈,柳戈不等他说话就点头道:“我去安排。”
夏侯琢哈哈大笑。
只短短半日的时间,唐匹敌所做之安排,别说夏侯琢这样原本就知道唐匹敌本事的,就连柳戈都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说英雄出少年,今日看来,这少年有何止于英雄。
夏侯琢问唐匹敌道:“为什么你所做之布置,全都在青州军所来的方向,兖州军方向只是随意安排了人戍守城墙。”
唐匹敌笑道:“因为兖州军不足为惧。”
夏侯琢问道:“但兖州军更加善战。”
唐匹敌笑而不语。
六天后,从东南方向有斥候赶回来,说是已经遥遥看到了青州军的大旗,人数无法估量,行军队列一眼看不到边际,已经快到滹沱河。
算计着日子,他们最迟也就再有七八天就能到冀州城下。
青州军的打算就是直取冀州,放弃沿途所有城镇,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应该很清楚,那些小城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攻,只要拿下冀州,宣布接管,那些小城也就必然见风使舵,若过一城攻一城,不过是浪费时间和兵力的无用之举。
进入冀州地界之后,已经连续两天有雨,道路泥泞,拖延了行军的速度。
等到了滹沱河东岸才发现,一艘船都没有,所有船只都已经被收到了西岸那边,可以看到西岸那一艘艘倒扣在那的木船。
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坐在战马上,他看着这足有三里多宽的河道微微皱眉。
崔燕来已近五十岁,但是因为常年练功,又保养的好,所以面相也就四十岁不到的模样。
他在青州节度使的位子上已有近十年,当初崔家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才让他坐上这一方诸侯的位子,就是为了图谋冀州和青州两地。
十年前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大楚衰败之势不可阻挡,有魄力的崔家,早早就开始布局。
他们在冀州本地行事低调,甚至尽量不安排人进入官府做事,这么多年来,冀州军内,更是连一个崔家的人都没有,这样做,就让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完全放松了对崔家的警惕。
而且崔家态度最好,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要羽亲王一句话,崔家的人便立刻去办,不会有丝毫推诿轻慢。
如今十年布局,将要收获,崔燕来的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只要崔家能拿下冀州,坐拥两州之地,北可联合草原部族,东靠大海,进可取豫州以南下,退可守北境万里江山。
化家为国,只在眼前,便是不能一统天下,也可划江而治。
崔燕来沉默片刻后吩咐道:“下令辅兵建造浮桥过河,三日之内,要建好二十座浮桥,建不好,辅兵主官提头来见。”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令箭去传令。
军令如山,辅兵开始在岸边砍伐树木搭建浮桥,先派人游入河中,将木桩打入河底,然后将木桩连起来,再铺上木板。
万余人行动起来,进展速度极快。
河对岸的林子里,将军柳戈已经到了一天一夜,他带着队伍藏于此地,只等青州军渡河。
“将军。”
他的亲兵校尉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微微惧意,看了柳戈一眼后说道:“敌军声势浩大,看起来不下数十万之巨,咱们只有四千人......”
校尉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那个姓唐的小子年纪轻轻,将军却要听他的军令来此地设伏,这,这难道不是故意让将军来送死?”
柳戈侧头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再多说,我就把你扔进滹沱河里,临战之际扰乱军心,可杀。”
亲兵校尉立刻就闭嘴不说了。
柳戈趴在高坡后边看向对岸,青州军辅兵数量众多,搭建浮桥的进展很快,看起来用不了三日,就能把齐头并进的二十座浮桥全都延伸到这边来。
柳戈低声吩咐道:“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许乱动,吃喝在原地,就是拉尿也要在原地,违令者斩。”
“是!”
他身边的人立刻低声应了,然后一个一个的逐渐将柳戈的军令传递出去。
两日之后,第三天才刚过中午,青州军搭建的浮桥就已经靠近东岸。
西岸那边,青州节度使崔燕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速度还算让他觉得欣慰。
“林以太。”
崔燕来吩咐道:“你为前军将军,带本部人马渡河。”
将军林以太立刻俯身道:“尊令!”
前军数万人开始集结在西岸准备渡河,浮桥靠上东岸的那一刻,从东岸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哨声,那是浮桥已经搭建完毕的信号。
“渡河!”
林以太一声令下。
数万大军,开始有秩序的登上浮桥,而那些还没有撤回来的辅兵纷纷跳进河道中,他们手扶着浮桥往岸边撤,为大军渡河腾出来通道。
没多久,不少人就已经到了河对岸,他们开始迅速的往林子这边过来探查。
将军柳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连弩,又等了片刻,最前边的青州军已经快到林子边缘的时候,柳戈将连弩抬起来打出第一支箭。
第一支箭是鸣镝。
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林子里的弓箭手立刻把披在身上的伪装掀开,羽箭一层一层的放了出去。
刚到河岸这边的青州军猝不及防,被一阵箭雨放翻了无数,就在他们呼喊着准备迎战的时候,河岸边上那些倒扣着的渔船全都翻转过来,藏身在船下的冀州军开始杀人。
他们用连弩疯狂点射,四周还没有完全整理好队形的青州军又被放翻了无数。
只是短短片刻,刚到河岸这边的青州军差不多就有千余人,被杀死在这。
那些岸边的冀州军开始往浮桥上放箭,浮桥只有那么宽,拥挤的全都是人,躲无可躲。
羽箭放过去,一层一层的往下倒。
藏在树林子里的冀州军在柳戈的号令下冲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罐子摔向浮桥,罐子中装着的都是火油。
随着火油流到的地方,点起火来,二十座浮桥上都冒起了火光,火油流到了河面上,河面上都有火在烧。
柳戈不停的下令,浮桥上的火将青州军后续的援兵逼退,他们无法冲过来驰援。
这样一来,刚到河岸这边的青州军就成了孤军,之前就已经被放翻了不少,剩下的人连队伍都没有形成建制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柳戈抽刀向前,冀州军这头一阵就打出了士气,原本还都心有惧意的士兵们此时嗷嗷的叫唤着好像狼一样。
他们疯狂的劈砍杀人,将困在河岸这边的青州军全都砍死,只不到半个时辰,青州军损失兵力超过三千。
杀人烧桥之后,柳戈立刻下令吹角撤兵。
数千冀州军开始往回跑,打赢了就撤,这就显得又刺激又兴奋,与此同时,这些士兵们对于那个姓唐的少年不得不佩服起来。
来之前,唐匹敌对他们说,这一战可杀敌数千,挫敌锐气,那时候谁还都不相信,因为敌人有几十万,他们只有几千,都觉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枉送性命。
打胜之后,柳戈哈哈大笑,招手喊了一声咱们走。
数千冀州军冲回林子里,他们完全没有打算再打一阵,冲过了林子就是官道,他们的坐骑就在这等着,这些坐骑可不都是战马,如今冀州城里根本就没有四千匹战马了。
大部分都是驽马,甚至还有毛驴,反正能骑着跑的就行。
冀州军上马的上马,上驴的上驴,有两人上一马的,也有两人上一驴的,赶上驴不听话,还有抬上驴跑的,四个人抬着劈叉驴,顺着官道就跑了,带起来一股浓烈烟尘。
他们是跑了,可是青州军那边,一个个气的几乎都要炸开一样,尤其是节度使崔燕来,这一战虽然只可算是小败,但这是首战,人家打赢了就跑,他们大军还没能渡河过去,追都没法追。
这一战损失几千人,却让青州军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等到他们重新修建浮桥渡河过来,那埋伏在这的几千冀州军早就已经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