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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奇怪的看着天澈,也是慢慢的扭头,在他们身后几步之外的地方,天释一双眼睛阴厉如狼,他伏在萧千夜的背上,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而他的手握着那柄短短的剑灵,直接从萧千夜右侧腰部一剑刺入,剑尖从左侧贯体刺出,殷红的血正在一滴滴坠落。

“凶手……他是凶手!”天释反复嘀咕起同样的话,看着眼前人的侧脸和记忆中追杀灵音族的最高统领重重叠叠,突然尖叫一声,重重的挥手去打他,然后疯子一般惊恐的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扑入天澈怀中,紧紧抓着哥哥的胳膊颤道,“凶手!哥哥快跑,他要杀我们!”

“阿释……”天澈只能先安抚暴躁的弟弟,再想过去检查萧千夜伤势的时候仍是被他死死拽住,“哥哥别走!哥哥别再丢下我了!快跑呀,我打伤他了,他追不上我们的,快跑呀!”

话罢,他就焦急的拉着天澈想要逃跑,天澈连忙给明姝递了个眼色,好不容易让弟弟稍微冷静一点之后立刻冲上去一把扶住萧千夜,急道:“别动了!这是剑灵的伤,你别动,我带你去找师叔!”

萧千夜没有回话,他是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双目,这一击是在腰部,却让他肺腑宛如被烈火灼烧,他应该是能躲过去的,他明明已经看到了剑灵调转角度刺向自己的动作,可竟然鬼使神差的一动不动,就任由这般武学功底差到不行的门外汉一举偷袭自己成功?!

不对!不是他不想动,是这个缚王水狱的试体在沾染残留的魔神之息后,压在他身上强行止住了他防御的动作!

“走,你们、赶紧走……”萧千夜紧盯着天释,眼里杀气越来越浓。

真是可笑,一年前他一时心软放走的逃犯,一年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就是中原人常说的天道轮回吗?

思绪一乱,杀心暴涨,他的手几乎已经放在古尘的刀柄上,又强迫自己放开,云潇不在,帝仲不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的凶兽本能会在血腥和剧痛的作用下失去控制,几乎是按奈不住的想要一刀砍了这个家伙,他尽量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甩开天澈,断然呵斥,“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都走!”

“千夜!”天澈不明所以,见他踉跄的往后退去,倏然间身体开始微微发光,皮肤上的鳞片慢慢翻起,一束一束尖锐的白毛如刺一般扎出。

“千夜……”天澈倒吸一口寒气,已经意识到这是凶兽的姿态,萧千夜骤然跳了起来,推开他,有些恼怒,“还不走,想全部死在这里是不是?”

话音刚落,骨翼从背后舒展,明姝捂着嘴低呼,害怕的往后跌去——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青年才俊,竟然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萧千夜也在这一瞬注意到了她,这个曾数次在他返回帝都城,悄悄躲在烽火台附近偷偷脸红的女人此时就像看到鬼一样吓的花容失色,要是这时候丢给她一把武器,恐怕会因害怕直接再给自己补上几刀吧?

他吞了一口血沫,嘴角却无意识的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云潇不会害怕他这副模样,会扑过来抱住他,会莫名其妙的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

“千夜……”天澈不敢轻举妄动,心知再迟疑一定会被误伤,只能心一横一手拽着一个向上点足,他拼劲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岸边,然后立马抽出剑灵跳到湖面,碧魂剑搅动着清潋的湖水,同时吸引着昆山清气持续不断的填补进来,很快便形成坚固的牢笼,直接将半兽状态的萧千夜囚禁于水下。

他紧咬着牙,这是之前弟弟失控之时他用到的术法,但是能困住弟弟,未必困得住千夜!

天澈弯下腰,一手探入水中,呢喃嘱咐:“我去找师父,在此之前,你要保持清醒啊……”

就在他马不停蹄返回之时,玉清池下的人往后仰倒,一直踉跄后退直到身体紧贴到边缘,他紧扣着剑柄慢慢坐了下去,再低头,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像凶兽的利爪,他在犹豫,如果这种时候拔出短剑,这种贯体而过的伤势会导致大量失血,但是如果不拔出来,剑灵特殊的材质也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最重要的是,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恍惚,有种浓烈的杀意正在止不住的冒出来。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黑蛟逃走后残留的魔气和凶兽的本能产生了反应,他一动也不敢动,力道在失去控制,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甚至让整个玉清池开始冒起水泡。

不能动,不能动,不能让大哥身上发生的惨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在军中其实学过很多种急救的方法,但对于如今这样特殊的体质似乎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现在脑子像浆糊一样无法正常思考,只是本能的静坐着,让呼吸尽量保持平缓。

不行……不能让剑灵长时间留在身体里,这会破坏周围血肉,他原本就能够快速自愈身体,只要保持清醒,应该不会像大哥那时候一样失控到大开杀戒。

萧千夜重重的咳嗽着,手下也在一点点用力将这柄特殊的短剑拔出,又小心的摸了摸后背脊椎,万幸的是外行人的这一剑错开了骨头不至于彻底断裂,但是这样的冲击力应该还是让腰椎受了伤,他努力想尝试站起来,然而却完全使不上劲,只能依靠着水壁一呼一吸调整自身气息。

夕阳的光透过清澈的玉清湖,那样温暖的余晖也平静的照耀着这片湖底,萧千夜一时恍惚,蓦然抬了头。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那一天他失足坠崖,也是夕阳西下的黄昏之际,只不过那一次是在悬崖边,而这次则是在寂静的水底。

失神的片刻,额头涌出钻心的疼,他默默抬手,知道是犄角正在刺破皮肤冒出来,他不是第一次展露凶兽的姿态,但这一次的疼痛格外明显,不仅仅是额头,还有后背,甚至是身体上数不清的鳞片和白刺都疼的难以忍耐,他就只能一动不动静坐着,逼着自己分散注意力。

但失去帝仲的压制,凶兽的本能还是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表露无疑,萧千夜原本虚弱的面庞此时就好像覆上了浓重的一层霜,豆大的冷汗沿着脸颊滴落,不过一会就将衣襟沾湿,他紧咬着牙,下意识的握了一下古尘,又赫然从锋芒的刀柄上看见自己冰蓝色的双瞳,顿时有种寒意让他微微一怔,他紧闭了一下眼,直接将古尘远远的丢到了另一边,然后解下腰间的沥空剑一起丢了过去。

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仿佛耗尽全身的力气,整个身体无意识的松懈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松懈,冰蓝色的双瞳闪烁出雪亮的光,原本还在夕阳余晖下温暖的水底豁然陷入一片黑暗,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见被丢出去的古尘和沥空旁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那一刀一剑,仿佛成为那两个人的化身,帝仲牵着云潇的手,温柔的撩起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然后轻缓的捧着她的脸,迎着她闪烁的双眸,吻落在唇心。

这样的幻觉让萧千夜一直克制的情绪骤然翻腾,他情不自禁的就想站起来,又被腰上的剧痛逼退,短暂的烦躁之后,内心的杀戮之心越发凶狠,只消片刻,身体的剧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他恍恍惚惚扶着水壁,竟然仰起头注视着水面,顿时不受控制的跃起,抬手重击想要打破这层牢笼的禁锢!

好在古尘和沥空剑都被他丢远,徒手之力还不足以破坏屏障,玉清池猛烈的晃动,天澈留下的术法再次引动昆山清气如泰山压顶,重新将他逼回。

但这一击之下,萧千夜胸肺间的淤血反而化开,让他终于能长长的舒一口气,混乱的大脑也立刻清醒了几分,知道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用脚尖挑起身旁的短剑,再出手勾出的竟然是封十剑法的纹路,古老的封印术将眼前的黑暗散去,却是直接调转方向将他自己围困其中,在身体泥潭深陷之际,凶兽的本能在疯狂反抗,萧千夜死死咬住牙,没有迟疑,再抬手,直接将最后的短剑也一起丢到了远方。

剑气打入身体,游走于全身,封住内力和灵力的流动,然后,冰封从脚下突兀的冒起寒气,萧千夜克制着自己一动不动,能听到冰的声音在快速覆满全身,又被他身上过于强悍的力量几度击碎,终于在第七次尝试封印之后从心口迸射出金色的咒印,然后将他整个人团团裹住,化成一座巨大的冰柱。

这样死一般的寂静,在寒彻入骨的冰封里,终于能让他放下一切,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姜清从御药堂心急如焚的点足跃出,即使受伤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朝着玉清池飞奔而去,天澈将弟弟和明姝交给唐红袖,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奇怪的交换了一眼神色。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紧张的掌门,莫非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是之前那只黑色蛟龙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