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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墨阁内太子尴尬的对着忽然消失的光镜哑口无言,房门被轻轻扣响,公孙晏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突然召见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晏公子来了,先进来吧。”明溪太子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只见公孙晏探了个脑袋,冲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咦,关的好快啊,我还想和他说说话呢,这就跑了?”

“你们还有什么好聊的?”明溪随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先坐,晏公子奇怪的道,“好多年了,我留给你的那只玉蝴蝶可从没见你真的用过,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的要找我?”

“有两件事要你去安排一下。”明溪太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根本不和他拖泥带水,开门见山的道,“萧千夜遭到了禁军暗部的伏击,目前下落不明,你去召集附近的风魔成员,协助萧奕白无论如何要找到他,第二,你让江行泽去一趟阳川的大湮城,我要知道那个安钰大宫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安钰……”公孙晏不动声色的瞥了太子一眼,低道,“祭星宫的大宫主?”

“嗯。”明溪点点头,眼里有几分期待,意味深长的道,“方才萧奕白找我的时候,意外的在白教发现了一个‘古书’,你知道的,虽然称之为‘书’,但古书并不是真的书,而是记载飞垣又或是箴岛历史的东西,我怀疑那个安钰可能曾经见过一些古书,否则以日月双神为信仰的古都大湮城,怎么会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个异教徒?”

“哦?古书呀……”公孙晏自然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可她要怎么看懂古书上的文字?我记得那个雪碑上的字符,我可是一个字也看不懂啊……”

“若是按照安钰的年龄计算,她起码也得一百岁了,可她现在还是个小孩模样,这难道不奇怪吗?”

公孙晏默默回忆,祭星宫不和外界往来,他上一次见到安钰大宫主还是在三年前的年宴上,那时候恰逢禁军总督高成川八十大寿,陛下大赦天下为总督贺寿,同时请安钰大宫主为总督进行“天算”洗礼。

想到这里,公孙晏不由得皱起眉头,好奇的自言自语:“说起来三年前,那个‘天算’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天域城上空繁星陨落,我记得那时候祭星宫的说辞是让所有弱小的星辰为总督大人让路,让通往日月的道路仅剩高总督一人,说的神乎其神的,把高总督高兴的大赏三军,连一贯合不来的军阁都赏赐到了……”

“呵呵,她也是识相,不敢动日月。”明溪太子冷笑,三年前的场面也还历历在目,恰逢三军年宴,又是高成川大寿,父皇在皇城圣殿邀请双极会所有成员赴宴,一贯不参与的祭星宫罕见的赏了脸,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大宫主,原以为那样精于术法算计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万万没想到是个外表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女孩!

但是他很快就察觉到那应该不是真的小女孩,安钰大宫主的个头非常小,而且非常的轻盈,她是从圣殿之下,像个羽毛一样飘上去的。

圣殿是整个飞垣最高的建筑,甚至已在云巅之上,它的顶端只有历朝的皇才能踏入,而接见大臣都是在中间腰际的圣台里,平日里要上圣台,必须乘坐军械处制作的机械云梯,起码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到达,但是那个小女孩,不费吹灰之力就真的飞了上去。

那时候他在云梯上看着这匪夷所思的画面,就隐隐感觉这个“人”,不像是真的人。

“去查清楚她的底细。”想到这里,明溪太子也有些按奈不住,焦急的敲击着指尖,“别的先不说,她是怎么计算出来牺牲周围四大境就能托举天域城飞天的?这东西真的能计算吗?我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既然风神禺疆都能在七百年前偶然路过箴岛在伽罗境内创立白教,会不会也有其它的十二神也如此偶然呢?”

“你这个猜测,可不好。”公孙晏苦着脸,咽了口沫,补充道,“是个很危险的猜测。”

“我知道很危险,但是我别无选择。”明溪太子摇着头,顿时感觉到一阵无名的疲倦,“这些日子我反复回忆着北岸城发生的事情,也去查过了缚王水狱关于天释逃脱的一些记录,父皇为什么不直接把蓝歆交给夜王?只要他一句话,天之涯就能放人,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是他们自己发生了些意外,才导致蓝歆被天释救走,整整失踪了一个月,高总督一直想要削弱军阁在四大境的势力,父皇也就索性以这次事件为借口把萧千夜派了过去吧?”

“你是说……陛下其实早就想对萧千夜动手了?”公孙晏压低了声音,太子看着他,嘴角微扬,“父皇难道不知道蓝歆早晚会落到夜王手上?他只是没料到萧千夜还真的就带着蓝歆的尸体回来了吧?”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迷糊了。”公孙晏抓了抓头,用力揉脸,“他只能解除仓鲛属于灵凤族的那一半的封印,剩下的一半是来自七位神守之力,需要夜王亲自去破除,所以夜王必然会去碧落海等着,萧千夜若不是有……咳咳,有那种血统,夜王一战必败无疑,根本不可能夺回蓝歆,羽都的统治权理也应就此落入高成川之手,是这样的吧?”

“或许如此……但真相,得让他自己告诉我了。”太子的语气赫然冰凉,让公孙晏后背凛然一悚,“这场父慈子孝的温情戏码,也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明溪?”

“堂堂帝国的君王,竟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去秘密逮捕一个军阁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让公孙晏不敢轻易出声,许久,又戛然而止,一字一顿冷声沉吟,“他害怕了,他知道军阁多半已经是落在我的手上了,他怕公然逮捕军阁主,会让驻守四境的其他守将起异心,他怕了……他怕我要造反!”

“明溪!”公孙晏吓的脱口制止他,太子早有异心,但“造反”两个字,还是第一次真的从他口里面说出来!

“不过……”明溪太子声音陡然降低,“自今日起,你就不要再亲自来找我了,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风魔的所有行动由你一人全权负责,如果连你也出了意外,那就由江楼主接手。”

“这倒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公孙晏嘴上淡淡接了一句,心里却是掀起了惊天巨浪——他所认识的明溪太子一直是个运筹帷幄的人,他绝对不会轻易做出没有把握的事情,就连强行拉萧千夜加入风魔,也是在以他兄长萧奕白和他师门的双重威胁下才真正开了口,而此刻太子的话让他完全捉摸不透,他似乎是预感到自己要遇到危险,已经在提前安排退路。

“你先回去吧,时间久了引人怀疑。”随后,太子平静的指了指门,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翻阅手上各部呈上来的文书。

“嗯,你保重。”公孙晏还是一如既往的说着客套话,推门而出的刹那,贵族公子忽然顿步,微微垂着眼眸,低道,“殿下,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我还算是兄弟,我是应当喊你一声兄长吧?可惜帝王无情,相识至今,我只能喊你一声……太子殿下,若是有朝一日,能喊你一声明溪哥哥……呵呵,那一日还是不要来会比较好吧?”

话音未落,公孙晏轻轻推门而出,明溪太子顿住了半晌,似乎也在细细回味他的话。

晏公子前脚踏出墨阁,抬头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熟人,青鸟军团的正将叶卓凡结束了北岸城的善后工作,已经返回皇城正要去和皇太子汇报情况。

“呦。”他尴尬的抬手打招呼,见对方黑着脸看起来根本不想理他,公孙晏干咳了几声,赶紧没话找话,“那个、卓凡啊,你是不是要进去见太子殿下?如果是的话,我劝你现在还是别进去的好,殿下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你惹的?”叶卓凡果然停下来,奇怪的看着他,越看就越来气,哼的一下别过头。

如果妹妹叶雪不生病,公孙晏现在应该已经是他的妹夫了,原本同为三权贵,他的母亲明戚夫人和公孙晏的母亲明镜夫人又是姐妹,这门亲事可谓是亲上加亲,被所有人看好,就在大家都等着定下婚期皆大欢喜的时候,叶雪忽然毫无预兆的患上了一种名为“嗜睡症”的怪病,每次发起病来,短则几天长则半月,一睡不醒,丹真宫治了好多次,也去雪城找过其它大夫看过,都是看不出来什么名堂,这一拖就是五年。

虽说这五年里公孙晏一直守着婚约没有反悔,但他本人其实很少来探望妹妹,母亲对他多有微词,又碍着自己二姐明镜夫人的面子不好太过苛责。

但他叶卓凡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这个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商人,怎么也不是他心里理想的“妹夫”形象。

“你一个人回来的?征帆呢?”公孙晏也非常识趣的不去提叶雪的事,随口问起另一位本部副将征帆,虽然和暮云是平级,但是征帆出身卑微,是军阁最年轻的一位将领,或许是被他身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吸引,军阁主萧千夜非常看重他,也是经常将他带在身边到各地巡视。

叶卓凡看着没话找话的公孙晏,冷冷开口:“我让他留下来继续协助海军处理后事了。”

“咳咳,这样啊,也对,你回来比他方便的,卓凡,要不陪我去外头走走?”公孙晏显然知道叶卓凡的心思,近乎讨好的笑了一下,“外城秦楼里,最近新来了一批酒,是我的故乡东冥特产的,你要不要尝尝?”

“军阁有令,不可饮酒。”叶卓凡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只见公孙晏眨了眨眼睛,也才反应过来,但他脑袋转的飞快,连忙改口,“除了那批美酒,还有些上好的茶叶,是今年的第一批秋茶……”

“不去。”叶卓凡不耐烦的走开,转身就要往军阁走,公孙晏一把拽住他,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嘴里唠唠叨叨的,“你就别和我生气了,你陪我去喝杯茶,晚点我就和你一起去叶庄看看阿雪,可以吧?”

“你难道不该去看看她吗?”提到妹妹的名字,叶卓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公孙晏陪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拖着他就往外城走,出了皇贵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公孙晏松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楼,“那就是秦楼了,怎么样,是不是比北岸城的小秦楼更加气派些?”

叶卓凡冷眼看着他,嘴里嘲讽道:“镜阁主大白天的带我来秦楼,这要是被禁军驻都部队看见了报给总督大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

“来都来了,怎么这么啰嗦,跟个女人一样。”公孙晏一把拽住他,这条街道不宽,在两侧栽满了一路高大的凤凰花树,而此时虽不是凤凰花树的花期,树枝上挂着的明灯却是将其整个点亮,温暖的火光从灯罩上扑朔的蝴蝶印中流溢而出,虽然是白天,那样的灯火依然能将整个街道笼罩,甚是惊艳。

他们两人其实都是早就看惯了这样的景色,也不知是不是受温暖的火光影响,公孙晏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叹道,“我听说先皇后出身雪原,却是极其钟爱这种艳丽的凤凰花,于是陛下便命人在这条长安大街两侧种植了一路的凤凰花树,当年的陛下还是王爷,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只是赏花的人换成了如今居住在这里的平民百姓,自先皇后去世,陛下一次也没有再来过了。”

“你不该说这些话。”叶卓凡小声提醒。

“他曾经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公孙晏看着满眼灿烂的凤凰花,一时百感交集,暮然失落的低下头,这世上最令人无法回首的事,莫过于所谓的“曾经”。

“哦……你倒不像是个多愁伤感的人。”叶卓凡有些奇怪,印象里这个贵族公子是出了名的顽固子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赏识,入主镜阁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镜阁主”,而飞垣四大境的所有商行都是由他一人打理负责,如今的镜阁更像是个黑吃黑不讲道理的地方,但是每年都能给帝都带来巨大的利益,连陛下也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过多的管制。

“哇!公子你怎么来了!”忽然,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叶卓凡的思绪,他抬眼看向前方,只见小秦楼里正好走出来一个白衣小姑娘,她端着一个金镶玉的碟子,上面放满了一本本小册子。

“那个东西……该不会是摇铃册吧?”叶卓凡伸手指了指,脸色一黑,还没等他再开口,小姑娘已经将手上的东西扔给了别人,开开心心的跑了过来,她用裙摆擦了擦手,在公孙晏面前站直了身体然后深深的鞠躬。

“学的还挺像样。”公孙晏苦笑了一下,这个小丫头就是在北岸城的时候,那个差点害死他的白茶族女孩,因为她手上有着灵凤族的火焰咒印,被萧奕白强行塞给了自己带回了天域城。

“嘻嘻,有酬劳拿,我当然得好好学!”白小茶掰着指头,开心的溢于言表,“我可是在海市里白白干了四十年一分钱都没有拿过,现在这里的楼主每个月给我三两银子呢!”

“三两……”叶卓凡暗暗瞥了眼公孙晏,挖苦道,“你可真大方。”

“咳咳,先、先进去。”公孙晏尴尬的瘪了下嘴,要知道白小茶可是个异族人,天域城是有明确规定禁止异族人入城的!他能冒着风险把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丫头弄进来就已经不错了,还想给她开高酬劳?做梦去吧!

“对对对,快进来吧!最近花魁姐姐正好在教我茶道呢,公子您先去三楼雅间歇着……”她有模有样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公孙晏是一句话也不想跟她多说,赶紧灰溜溜的钻进了秦楼,他这前脚刚踏进门,后脚立马就被正在这里聚会的商行总管发现了,一群人顿时就端着酒杯凑了上来,称兄道弟的给他敬起酒来。

叶卓凡跟着后面,一脸好笑的看着他,公孙晏年纪不大,在一群里挺着酒肚的中年商人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他神态自若,连接酒应付的姿态都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哟,这位是叶庄的大公子吧?”有人认出了他,赶忙重新拿出来一个酒杯端过来,赔笑着,“难得大公子能来,我代表洛城的商主们敬您一杯,还请、还请大公子赏脸。”

“军阁有令,不可饮酒。”叶卓凡还是那副说辞,丝毫不领情,众人这才互望了一眼,尴尬的想起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军阁,青鸟军团的正将。

见他如此不领情,商行的人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叶庄虽然同为三大权贵,但是自右大臣叶镇开去世以后,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虽然还有明戚夫人撑着,但对比如日中天的公孙世家和高家,其实早就有了日薄西山之向。

“你们别为难他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们是想给他找点罚?”公孙晏高喝一声,接过洛城商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自己给自己再斟满,举杯,“这一杯算我代他给大家赔罪了,各部有各部的规矩,不要为难了。”

“喂……你跟我来。”眼见着公孙晏上去解了围,白小茶连忙拽着叶卓凡的衣角,指了指楼梯,“我带你上去,别和这群臭商人一般见识,他们只认钱不认人的。”

叶卓凡自然是赶紧抽身跟着白小茶上了楼,公孙晏余光扫过两人,然后目光忽然转向二楼,二楼也是开放式的,楼主倚在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哎呀……阿姿,去帮他脱身吧,不然公子今天怕是别想走了。”江停舟叹着气,身后正在各个酒桌上来回应酬的女子抽身靠了过来,看着楼下被挨个劝酒的晏公子,也是有些好笑,“年纪轻轻,酒量倒是有几分惊人哦,他怎么这时候来了?平时不都得拿个面具遮一下,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进来嘛!”

“嗯。多半有事,快去。”江停舟催促了一句,秦姿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只见她直接从二楼翻身而落,轻飘飘的落在中央的舞台上,惊得楼内一阵狂呼!

“是秦姑娘!”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顿时就围了过去,公孙晏不动声色的往后退,退到楼梯处,然后直接逃命一般冲了上去!

“公子请!”没等他来到三楼的雅间,白小茶已经在门口等候,轻轻为他推开门,然后跟在他身后三步左右的位置,公孙晏感觉背后一阵不适,背脊一颤,连忙一把把她拎到了旁边,吩咐道,“你别跟着我了,怪吓人的,我有事要和卓凡说,你出去守着没喊你别进来。”

“我!我做的不好吗?花魁姐姐就是这么教我的啊……”白小茶顿时有点泄气,嘀嘀咕咕的,公孙晏皱着眉,“人家花魁跟着就很舒服,你跟着像个女鬼一样。”

“你!”白小茶被他气得一蹦而起,哼哼唧唧的跑开了。

“我说公孙晏,这个小丫头是你什么人?”叶卓凡已经自己在那里泡茶解渴了,他沉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个异族人啊……你违规禁令带了个异族进城?”

“还是被你发现了。”公孙晏苦着脸,也不管什么茶道不茶道直接倒了一杯先解解酒劲,这才无可奈何的接道,“这丫头是白茶族的人,我带着她确实是有些不能言明的苦衷……哎,我把她藏在小秦楼,还特意去丹真宫弄了些药想遮住她身上异族人的独特气息,想不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你可得藏好了。”叶卓凡不动声色的提醒,“我看这楼里鱼龙混杂,一般人或许是看不出来什么,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可是要出问题的。”

“嗯,我知道的。”公孙晏谢过他,不知为何感觉头晕眼花,他摸索着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躺椅上直接就睡了下去。

“你是把我喊来看你睡觉的吗?”叶卓凡不高兴的看着他,只见公孙晏用力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嘴里嘟囔着,“卓凡,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额……”叶卓凡被他这么直接的询问愣住了,一时没想好怎么接话,公孙晏坐了起来,毫不掩饰的看着他,酒劲也上来了,“你就承认了吧,你可讨厌我了对不对?其实那门亲事还是右大臣在世的时候和我爹定下的,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同意,但是你又做不了主,是不是?”

“这个……嗯。”叶卓凡尴尬的点头,其实他说的没错,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看好这门亲事的。

“我不喜欢你妹妹。”公孙晏语出惊人,也不管对方脸上瞬间扬起的不快,继续说道,“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是我亲手逼死的,哈哈……那时候我还没订婚呢,只是家长有这个想法而已,坦白说,至少那时候我觉得娶你妹妹也是可以的,既能稳固公孙家的地位,阿雪也很喜欢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碰了碰袖子里还在沉睡的那只冥蝶,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可我错了,我杀了她……杀了阿镜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了她,阿雪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再害了一个真心对我的女人,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你想想看,若是要你娶自己的妹妹,你能做到吗?”

“公孙晏,你喝醉了。”叶卓凡默默放下手中的茶碗,眼里却有了几分颤抖——公孙晏不喜欢阿雪,他是知道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最好的证明,这个公孙晏从来就没有对阿雪流露过哪怕一点点的男女之情。

“我想解除婚约的,可你爹,右大臣叶镇开忽然病死了,七姑姑伤心的不行,我娘怕她再受刺激,就不让我提这事了。”他拉套着脑袋,显得愤愤不平,继续抱怨,“他们总觉得感情这事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等成了亲,有了孩子,朝夕相处久了,自然也就日久生情,没什么问题是时间解决不了的。”

“你别说了。”叶卓凡再度提醒,语气已然冰凉,“公孙晏,我妹妹身上的嗜睡症,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跟你说这些吗?”公孙晏也是神态顿变,一双精明的眼睛带着无限的老成,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卓凡,然后,他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叶卓凡面前,弯下腰,几乎凑到他的脸上,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道:“卓凡,军阁马上就要出事了,陛下已经命令暗部秘密逮捕萧千夜,他现在下落不明,接下来,军阁驻守四境的守将都会被秘密羁押起来吧,像你这样身份的多半还能救,其他的嘛……不好说。”

“你……”叶卓凡瞳孔赫然放大,一时还没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公孙晏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把你带到秦楼来吗?不对,正确的说法是,把你骗到秦楼来。”

话音刚落,叶卓凡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自双肩弥漫全身,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与此同时,江停舟轻轻推门而入,看见眼前这一幕,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叶卓凡,道:“晏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楼主来的正好。”公孙晏站直身子,眼里却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把他关起来,对外就宣称,军阁青鸟正将遭遇风魔袭击,下落不明。”

“哦?”江停舟意味深长的拖长了语气,叶卓凡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感觉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瞬间陌生——风魔?从公孙晏的口中出现了帝都的通缉犯,风魔!

“通知赤晴,让他先协助萧奕白把萧千夜救出来,然后让行泽去阳川,调查祭星宫大宫主安钰的来历。”公孙晏没有给出丝毫的解释,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卷轴打开,叶卓凡不由得也望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张飞垣全境的地图,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各种颜色标注了很多记号,他在泣雪高原上点了点,接道,“殿下已将风魔所有的调配权交给了我,自今日起,伽罗附近,通知飞影和墨渊先撤离千机宫,往东冥方向去找迦烨、烽火和罗陵汇合,阳川方面,愁先生和金钗夫人往羽都走找小霜一起先去魑魅之山避一避。”

叶卓凡目瞪口呆的听着公孙晏口里蹦出来的那些个名字,这些名字有些是他没听过的,也有飞影这样大名鼎鼎的通缉犯,还有愁先生这种名仕?这些人都是风魔的?

“那……天域城的呢?”江楼主俨然知道事态紧急,紧张的追问,公孙晏顿了片刻,一直盯着地图上那个用金色特别标记的点,沉默了许久。

那里是帝都城的中心,圣殿。

“公子……”江楼主沉声喊了一句,公孙晏默然叹气,波澜不惊的道,“剩下的人,你和秦姿带着叶卓凡直接撤离,至于我……我可能是要等着去圣殿营救太子殿下了。”

江停舟和叶卓凡同时张大了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个人?”许久,江楼主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口质问,“你该不是想一个人……孤身救主?”

“听起来好威风啊。”公孙晏合上手上的卷轴,苦笑了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楼主帮忙了。”

“哦,你、你直说就好。”江楼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僵硬的接下话,公孙晏点点头,道,“你去找楼下那些商行的人,联名写一封举报信交给墨阁的左大臣,内容就说我贪污枉法,中饱私囊,行贿无数,你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全部人亲笔签名,盖上各大商行的印章的,这件事不能拖,越快越好。”

“是。”江停舟听得心惊肉跳,但还是压下了所有的疑惑,镇定的答应下来。

“你想和公孙家撇清关系?”叶卓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目的,喝道,“公孙晏,你把事情说清楚,你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才对吧?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公孙晏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卸下了玩世不恭的伪装,眉目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混合着傲慢和不屑,变得让他一眼看不穿。

许久,他抬手指向窗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圣殿,沉吟:“飞垣,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