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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岸城,越过魑魅之山,再跨过洛河,天域皇城迎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映出光辉。

天征鸟绕着外城飞舞,下方烽火台上已经点起了烽火,迎接军阁主的归来。

军阁十支分队的异兽,连同唯一的一只天征鸟,都不能进入内城,只能停靠在外城烽火台上,然后转战马进城。

萧千夜从鸟背上跳下来,发现下面早就有丹真宫的使者抬着一副空着的担架在那里等候他了。

“少阁主!”驻守军阁本部的副将暮云也连忙迎上来,萧千夜指了指鸟背上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道,“劳烦丹真宫亲自来取了,暮云,你给宫主送过去吧。”

“是。”暮云小心的接过那个东西,揭开脸上的裹布检查,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发色碧蓝,容颜美丽,虽然已经死去多时,但皮肤仍然是柔软的,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军阁主,宫主请您一并前往丹真宫,等待尸体检验结果。”使者连忙将尸体从暮云手上接过来,小心的放在担架上,又向他鞠了个躬,赔笑着。

“哦?”他扫了一眼两位使者,暮云小声提醒,“昨晚上各部就派人在丹真宫等着了,禁军、祭星宫、墨阁都来人了,您还是亲自去一下会比较好,免得他们从中作梗。”

“呵……”他只是冷冷笑了一下,也难怪萧奕白杀她的时候会用那种从来没用过的手法,就是为了防止让人查出端倪吧?

“那就有劳两位使者带路了。”他翻身上马,副将也随即跟上,使者赶忙将遗体塞进了同行的马车里,甩着鞭子:“架——”

从烽火台进入天域内城,走的是城北的十字大道,此时正值禁军第一分队换岗,紫金色的队服映照着明晃晃的朝霞,格外醒目。

入了内城继续往西走,只见两座高大的建筑相对而已,丹真宫是用红木搭建成的六层阁楼,而祭星宫则是白砖砌成的华丽宫殿,浓郁的中草药香味和弥漫不散的法术灵气混合在一起,又是另一番别致的景象。

“来了来了!”早就守在外面的药童松了口气,连忙跑过来帮忙挪动尸体。

“轻点!”旁边的老大夫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恨不得自己亲自出手,“笨手笨脚的,别弄坏了!”

“赵大夫这是一宿没睡在等着吗?”萧千夜看着老人发黑的眼睛,他明明已经很疲惫,手脚都在颤抖,可还是紧张的守在门口,直到刚刚才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哎,这哪睡得着啊,里面一堆人守着呢!”赵大夫抱怨了几句,萧千夜忽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大步走入丹真宫内,正殿里围满了各部派来等情报的使者,看见他走进来,又不约而同的往两边退去,嘀嘀咕咕的也不敢和他搭话。

“军阁主,里面请,宫主已经在等您了。”从后殿跑出来一个接应的女医者,小声的道,“总督大人也在呢……”

“高总督亲自来了?”他有些意外,跟着女医者走入后殿,发现除去禁军总督高成川,还有墨阁的太子太傅,祭星宫的法祝,甚至缚王水狱的狱长,萧千夜立马就明白过来,难怪那一群人会不嫌累的在外面站着,原来这后殿来的才全是大人物。

后殿拉起了一个白色帘子,中央放着一个石床,蓝歆的尸体已经被放在了上面,丹真宫主换好了衣服,带着几个大夫直接就开始了检验。

“这一个月辛苦军阁主了。”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老人,他坐在正中央,紫金色队服的肩上别着数枚锃亮的军徽,手边放着一把纯金的巨剑。

萧千夜目光流转,看着那柄剑——那是和海军百里元帅的雷帝同级别的四皇剑之一,炎帝。

过了一会,他转过脸,鞠了一躬,道,“是在下无能,无法将逃犯活捉落网,让高总督失望了。”

“唉,军阁主和老夫是同级,何必如此拘礼?”高成川抬了他一把,冲着身边的药童喝道,“军阁主不辞辛劳赶过来,你们不会搬个凳子吗?”

“那倒不必了。”萧千夜笑了笑,阻止了药童,“虽是同级,长幼尊卑还是要有的,总督大人一直都是萧千夜学习的榜样。”

“我倒是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学的。”高成川知道他也只是在说客套话,他望了望帘子后面,指向那具尸体,“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然你在北岸城找了整整一个月?我看过天之涯关于她的情报,不像是有能力在你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的人啊?”

“毕竟是异族首领,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倒也真的有几分本事。”萧千夜随便糊弄了过去,他的回答明显无法说服他人,祭星宫的法祝冷哼一声,道,“军阁主开什么玩笑呢,这也叫有几分本事?她的踪迹可是连八荒琉璃司星仪都找不到,军阁主才是真的有本事,竟还能把她找出来,还弄死了……”

“寒雨法祝,祭星宫找不到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萧千夜分毫不让,一句话堵得他险些跳起来,好在旁边的太子太傅一把按住了法祝,轻咳一声,“军阁主,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吗?我记得双极会当初给您的命令,应该是活捉吧?”

“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萧千夜面不改色,仿佛在陈述事实,“这一点确实是我失职了。”

“怎么死的?”太子太傅连忙追问了一句,萧千夜挪开一步,指了指帘子后面,“这得等宫主检查完了才知道,太傅不也是在等结果吗?”

“你……”太子太傅气呼呼的看着他,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人,说话都比以前硬气多了。”

他这一开口,后殿的气氛赫然冷了下去。

“太子殿下一贯护着天征府,看来坊间那些风言风语,还是有几分真实的吧?”寒雨也紧跟着念叨了一句,果然看见萧千夜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明溪太子已经年过二八,至今尚未婚娶,在几个皇弟皇妹都已经成家立业之后,唯有皇太子仍是孤身一人。

而坊间所有的传闻,来源于倾衣坊每年给天征府特制的冬装——倾衣坊是皇城最好的织绣坊,所制作的衣裳样式新颖,材质华贵,后来被天权帝指给了皇太子,从那以后,太子殿下所有的朝服便衣都是出自倾衣坊之手,而唯一的例外,就是天征府。

自八年前开始,倾衣坊每到冬季,除去专供给皇太子的冬衣,还会另外制作一份,分给天征府。

萧千夜一贯只穿军阁的队服,但是他大哥萧奕白,却是收下了太子的好意,萧奕白似乎特别的惧寒,加上常年驻守伽罗境内的泣雪高原,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坊间的传闻却不胫而走,甚至有模有样,愈演愈烈。

传闻说,太子殿下似乎有断袖之癖。

他也曾经几度暗示兄长避嫌,然而萧奕白也总是一笑而过,根本不当回事。

毕竟,太子殿下是天权帝最器重的儿子,无论坊间传的再怎么逼真离谱,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在公开场合讨论,那会是引起圣怒,人头落地的事。

如今想起来,萧奕白能分出一魂一魄去保护太子殿下,区区几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两个啊,活腻了?”高成川呵斥一声,吓得两人连忙低下了头,“公然议论太子,脑袋不想要了?”

“高总督息怒,我俩也就……随便聊聊。”太子太傅尴尬的看了一眼法祝,寒雨也识趣的闭上了嘴,高成川无趣的哼了一声,转头转向沉默不语的狱长,问道,“老庄,军阁主只带回来那女人一具尸体,缚王水狱的逃犯还没有下落呢,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一把年纪了别在这耗着。”

“或许会有蛛丝马迹。”狱长这才睁眼,他看起来和高成川年纪相仿,只是皮肤黝黑,瘦小精悍,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萧千夜,问道,“军阁主,另外那个逃犯究竟是死了还是跑了?”

“多半是死了吧。”萧千夜直视着他,知道在那样的人面前不能流露出一丝紧张,“北岸城中的海兽有一百多只,以逃犯的本事,被海兽咬死的可能性比较大,就算他侥幸逃了过去,没有安魂丸也活不了多久。”

“哦……”庄漠刻意拉长了语调,发现对方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有眨快一下。

好冷静的人……他在心里暗暗惊讶,一个年轻人而已,竟会有帝都高官才会有的稳重和老成,甚至让他觉得这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并没有在撒谎。

然而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说的话必不可能是真的。

白色的帘子动了一下,丹真宫主从帘后走出来,他脱下外衣,喘了口气,笑道:“呀,让各位久等了。”

几人同时望过来,不约而同的疑惑了一下——这家伙是谁?

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甚至那件白色外衣穿在他身上还有些宽大,一张脸庞还未脱去稚嫩,笑吟吟的看着一屋子的高官,毫无拘谨。

“啊!忘记介绍了,我是新来的宫主,叫乔羽,自今日起正式接掌丹真宫,请多关照。”他歪着头笑了一下,接过身边大夫递过来的手册,“各位自昨天等到现在,我也就不浪费时间多说废话了,里面那具尸体确实是灵音族首领蓝歆,确实死了……”

“等等,你是谁啊?墨阁没接到通知说丹真宫换人了啊?”太子太傅打断了年轻公子的话,按照惯例,朝中若有人事变动,一定会事先上报墨阁,不存在越级忽然换人的先例!

“哦,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跟墨阁报备吧。”他抓了抓脑袋,腼腆的道,“前日家父突然病重,已经被送回雪城养病了,家父年事已高,同时兼任雪城城主和丹真宫主,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我家中又只有几位姐姐,不好出来抛头露面,只能赶鸭子上架,让我连夜从雪城赶过来,接任丹真宫一职,文书是今早才拟好的,墨阁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审阅吧?不过还请太子太傅放心,此事已报太子殿下知晓,殿下已经同意了。”

“哦?”高成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和庄漠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这种节骨眼上,太子殿下竟还悄无声息的把丹真宫换了人……果然北岸城的事件,另有隐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