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酒不是第一次被人夸赞。
不过束雨眠和赤练对她的推崇,并没有让她沾沾自喜。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受人瞩目的生活,谨言慎行,才是长久之道。
破案结束,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几年前的盗婴案和这次吕家小孙子被盗的案件,惹得人心惶惶,京城那些有良知有正义感的老百姓对真凶充满了仇恨与厌恶!
连这么小的婴儿都敢狠下毒手,可见凶手极为残暴,毫无人性。
如今锦衣卫和战王府联手,抓住盗婴案背后的真凶,真是大快人心!
楚因宸暗中派人压了压外面的舆论,他知道凤卿酒不太喜欢出风头,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婴幼儿的性质极其恶劣的重大案件,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消费那些无辜受害者!
凤卿酒对战王的决定表示赞同,她可不想一出门就遭人围观,就像大街上耍猴戏一般。
她也不想老是戴着人皮面具,每次外出都要乔装打扮。
很麻烦的。
这日,战王带着凤卿酒来到皇宫,泰和殿。
战王照例跟皇帝商议边疆战事,皇帝捂住胸口,时不时闷咳几声,看起来有些精神颓靡,完全不如从前那般龙精虎猛。
楚因宸没有多管闲事,径直提出自己的建议,如果草原蛮族和吉桑国联合起来攻打青国边陲,那仅靠镇北军的实力,恐怕难以为继。
他主动请缨,希望能够上一趟北疆战场。
镇北军是皇帝的嫡系,也是他大力培养出来,与战王麾下的玄甲军相对而立的一支重要战略部队。
这次皇帝有心提拔镇北军将领,趁机替自己的嫡系部队造势,夺得更多重要职位,最好能狠狠打压一下战王的气焰。
皇帝按了按闷痛的胸口,笑道:“王爷!你去了北境之后,王妃就只能独守空房,你真心舍得?”
楚因宸淡然回道:“顶多去一年左右,这点时间我们都等得起。”
皇帝不信,在他看来,楚因宸继承了老战王的痴情性格,这么多年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凤卿酒,至于那个萧亦姝侧妃和洛锦辞,皇帝很清楚,战王对她们没有感情。
皇帝幽幽一叹,突然转移话题:“王爷!朕如果时日无多,你觉得谁是最合适的继任者?”
他这话,透着几分刺探与警告之意。
楚因宸可不傻,不以为然地笑道:“继任者的事,谁都无权置喙。这件事首先是陛下的家务事。”
家务事……好一个家务事!
皇帝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战王真是精明狡诈。
“可是这件事也涉及到青国的政局安定,百姓的安居乐业!如果朕考虑不周,甚至有可能威胁到青国皇室的基业……”
楚因宸早有预料,从容不迫地笑道:“所以要陛下好好把关,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妥,那……”
皇帝顿时一噎,气冲冲地回道:“行了!王爷!少在这里编排朕!”
“本王不敢。”
皇帝有些乏了,身体困倦,便示意大太监苏荣将战王送出去。
等战王离开,皇帝斜倚在罗汉榻上,手中捧着史册慢悠悠地翻着。
最近他殚精竭虑,国事繁忙,身子骨日渐虚弱,谁都想活个一百年,能够趁着有生之年做很多事,但是他做不到。
片刻后,大太监苏荣将国师大人引进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镜渊一袭紫色长袍,身姿挺拔颀秀,宛如松楠一般玉树临风,神色透着几分空灵与凉薄。
皇帝看到他,不由得想起大公主对他的爱慕之情,其实他如果可以对女子动心,将大公主托付给他,也算是一种拉拢摘星楼的策略。
但是很可惜,他对大公主毫无情意,也从来没有动过心。
皇帝很了解大公主的脾气,她贵为京城四大美人,也算是美名遐迩,就算平时脾气骄横跋扈,也不乏那些前赴后继的追求者。
“赐座!”
苏荣示意小太监搬来楠木椅子。
镜渊优雅地落座,长袍飘逸,隐隐就像谪仙下凡。
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国师,青国皇室的诅咒,真的无解?”
镜渊不动声色地笑道:“陛下,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青国立国以来的宿命,陛下日夜操劳,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早就难以为继,陛下为何不能好好保重身体,就非要这么拼?”
皇帝恍然,不知如何回应。
其实他很惜命,平时吃多了各种各样的养生滋补膳食,还有太医院和炼丹房替他准备的各种灵丹妙药。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身体亏了就是亏了,再也弥补不回来。
皇帝想起自己咳血的场景,无奈问道:“朕还有很多事没做,如果朕不得不走,朕只想问你,谁最适合做青国的继任者?”
镜渊摇摇头,空灵缥缈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感叹之色:“继任者的问题,陛下其实早有决断,何必来问我?”
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秦贵妃跋扈专横,性格差劲,但是小皇子背后有宣平侯府的襄助,如果假以时日,等小皇子安然无恙地长大,他其实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可皇帝等不到那一天,他必须提前替小皇子做好准备。
至于三位公主,都是女流之辈,再怎么豪横再怎么骄傲,皇帝暂时也不想让她们来染指青国的权势。
“国师,朕很少对你提要求,但是朕恐怕等不及了。”
镜渊听出一丝暗示,立即恭谨地笑道:“陛下!你但说无妨。”
皇宫泰和殿。
楚因宸出来之后,就径直来到御花园。
他沿着幽深的小径在御花园里溜达一圈,凤卿酒早就等候在此,拉住他的大掌,娇软地笑道:“去看看梧桐苑的小公主吧?”
楚因宸有点吃味:“你每次入宫,都会想着她。”
趁着左右无人,凤卿酒耸耸肩,踮起脚尖,啪叽一口亲了亲楚因宸清隽的脸颊。
楚因宸怔了怔,看着她明艳如画的模样语笑嫣然,桃花眸子里装着他一个人的倒影,就像在她眼中,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楚因宸被她的美人计俘虏了,只能乖乖地顺从她。
两人穿过御花园,来到梧桐苑里。
昔日偏僻冷清的梧桐苑,如今得到皇帝重视,已经重新翻修,虽然不如其他宫殿那样热闹繁华,但是自有一种清净避世的格调。
木子迎了上来,喜滋滋笑道:“王妃!我家主子盼了你好些时候!”
凤卿酒蓦地心口一动,来到院子里,就见楚思萱坐在秋千上,手中执着一卷策论集子,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
木子伸手推了推秋千,兴高采烈地笑道:“主子!你看谁来了?”
楚思萱愣了愣,立即放下书册,从秋千上跳起来,一头扎到凤卿酒的怀抱中:“姐姐!我好想你!”
凤卿酒惊讶地发现,她的个子又抽高了,如今已经长高到自己下巴的位置,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长到一米六几。
到那时,她就是正常的女孩子,十几岁的年龄,芳华初绽,她可以像别的公主一样享受人间的烟火与爱情。
凤卿酒抚了抚她秀丽脱俗的脸颊,她长得像皇帝,但是身上也带着凤蓝裳的一点影子,就是那种难以言喻的英气与干净。
“姐姐!上次的幽灵石,还是你帮我摆平的,事后我检讨了一番,给父皇写了悔过书,父皇很满意呢!”
楚思萱说着,示意木子将自己手写的悔过书草稿拿过来。
凤卿酒粗略地扫了一眼,没想到,楚思萱进步如此神速,不愧是凤蓝裳和皇帝的女儿,天资聪颖,天赋卓绝。
她的书法字体,措辞和语句,都是才华的一种体现。
“姐姐我真的长高了!”
楚思萱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得意地笑道:“我快要长大了!”
凤卿酒从善如流地笑道:“嗯,祝贺你,重获新生。”
两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楚因宸没有掺和,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红墙碧瓦与森严高楼。
不知何时,国师从泰和殿中出来,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他也缓步来到梧桐苑门口。
楚因宸跟他淡淡地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镜渊看了看不远处凑在一起相谈甚欢的王妃和小公主,感叹道:“王爷,这京城的天,快要变了。”
楚因宸听出一丝暗示,冷笑道:“摘星楼一向地位超然,莫非你要改变初衷,违背自己一以贯之的主旨?”
镜渊不以为杵,笑道:“有何不可?王爷抢走我心仪的女子,难道就不许我报复一下?”
心仪的女子?
楚因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明媚动人的凤卿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不是清心寡欲,自诩为得道高人?怎么能动凡心?”
镜渊沉默了一下,突然盯着不远处的小公主:“如今小皇子年幼,陛下很担心王爷功高盖主,以后对继任者造成极大的威胁。”
楚因宸早有预料,笑道:“本王对青国忠心耿耿,陛下也能理解,就算陛下要打压战王府,也决计不敢明着来。”
镜渊嗤笑一声,不再跟他交流。
凤卿酒听到院子门口的交谈声,拉着小公主来到二人跟前,她好奇地瞪了镜渊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镜渊微微不悦:“怎么,凤姑娘不乐意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