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国京城,梧桐苑。
日光西斜,天际晚霞烂漫,鸦青色飞鸟从檐角底下一闪而逝。
院子里骤然间响起许世昌傲慢的笑声。
“小公主?我进来了!我真的进来了!”
等许世昌大大咧咧地推开书房的大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井然有序的桌案上摆着一沓书籍。
许世昌随意地翻了翻,居然都是史书和策论之类的经典。
许世昌轻蔑地嗤笑一声,在他看来,小公主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女子无才便是德,读这些书,没得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宫女木子悄悄绕到他背后,举起手中的花盆,砰的一声,狠狠砸在许世昌的后脑勺上!
许世昌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脑袋一晕,失去知觉,顿时晕倒在地!
木子心有余悸,摸了摸手心的冷汗,疾步走到书房里侧,打起帘子,就见楚思萱俏生生地站在帘子背后。
刚才她从门帘的缝隙里偷看,发现许世昌满脸的自以为是,虽然这个许世昌能够夺得进士榜单的名次,但是他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楚思萱冷眼盯着,示意木子将昏迷不醒的许世昌丢到梧桐苑外面。
木子建议道:“小公主,大公主一直暗中派人盯着,贸然将他赶走,说不定大公主会去陛下跟前进谗言。”
“不如……先将他留着,静观其变?”
楚思萱点点头,伸手抚了抚花纹精致的衣袖,扬起小脸甜丝丝地笑道:“我去见父皇!”
木子蓦地心口一突,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张秀丽甜美的俏脸,偏偏她能感受到楚思萱眼底的冷酷之意。
皇宫泰和殿。
皇帝跟几个大臣议事结束,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独自坐在龙案背后,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的奏折与六部呈现上来的谏书。
大太监苏荣领着几个彩衣飘飘的宫娥进来,奉上新鲜制作的汤羹。
皇帝捧起精致绝伦的云窑瓷器,拿起汤勺搅了搅碗里香喷喷的汤羹,他的身体一向由几个固定的国医圣手负责调理。
但是这些年,他迟迟没有诞下旺盛的子嗣,后宫佳丽三千,唯独那个骄横跋扈的秦贵妃替他诞下一个小皇子。
想起那个花枝招展得宠的秦贵妃,皇帝问了问随侍太监苏荣。
最近这段时间,秦贵妃有没有在后宫作妖,暗中陷害其他妃嫔。
苏荣毕恭毕敬地回禀,秦贵妃脾气是横了一点,不过有皇帝的宠爱和小皇子的陪伴,她最近老实多了,甚至开始学习修身养性了。
“哦?她学了什么?”
总不会是普通的琴棋书画吧?
苏荣迟疑了一下,笑道:“是一些编手链的手工活。”
大概是觉得有趣,这两天秦贵妃专门让尚衣局的女掌事教导自己编织各种各样的手链,然后四处赠送,跟不少后宫妃嫔结了缘。
皇帝有些不信,只当这是秦贵妃玩弄出来的小把戏。
就在这时,小太监迈着利索的步伐跑进来,说是小公主来了。
皇帝压了压唇角,俊眸中凝着一丝深思,招招手,示意苏荣将小公主带进来。
楚思萱这是第一次来泰和殿,以前她跟宛嫔偏居一隅,不得宠,经常遭人欺凌和无视。
她对父皇到底还是孺慕的,俏丽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真切的仰慕和爱戴之色。
她的表情,取悦了皇帝,父女俩相谈甚欢。
楚思萱满肚子苦楚,可惜,直到她来到皇帝跟前,才发现自己无法将那些肚子里的苦水一一倾吐出来。
也许她的父皇,只能看到她光辉灿烂的一面,也许她的父皇并不愿意替她解决梧桐苑里那些腌臜事。
她心思敏感,很快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但是越看越是心惊,皇帝果然是不在乎后宫那些腌臜阴私的。
她陪了皇帝一会儿,直到苏荣前来禀告,说是有新的公务。
她识趣地起身离开,向父皇恭恭敬敬地拘了一礼。
回到梧桐苑里。
许世昌已经苏醒过来,气得够呛,故意找到大公主替自己做主。
大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连父皇都不爱管她的事,你何必惧怕?”
许世昌自以为读懂了大公主话中的暗示,便兴冲冲地跑到梧桐苑里,迎面跟楚思萱撞在一起!
楚思萱依旧对他怒目而视,许世昌则是不依不饶地纠缠她,甚至打算霸王硬上弓,先品尝一下小公主这一身华贵的细腻能肉。
楚思萱闹得精疲力竭,还被许世昌揩油吃了一顿豆腐,最后她只能从怀里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这是她专门用来防身的!
许世昌到底有些欺软怕硬,生怕被小公主手中锋利的匕首伤害到,便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小公主!你迟早是我的人!”
等许世昌转身逃走,楚思萱抱着双膝,有些颓靡不堪地坐在卧室里。
心腹侍女木子在一旁安慰道:“等战王妃回来,她一定有办法!王妃一定可以劝陛下解除婚约!”
雪国王都,北境,雪山连绵,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凤卿酒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不知何时,她突然觉得一阵揪心。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看样子不是噬心蛊发作。
而像是……某种奇特的心灵感应?
李沁莲跳上马车,坐在她对面,看到她秀眉微颦,神思不属,便体贴地问道:“凤姑娘,是不是不太舒服?”
凤卿酒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盘腿坐在温暖的毛毯上,缓缓平息心口中的揪痛。
都说医者不自医,凤卿酒经常替自己把脉,除了噬心蛊的隐患,她的身体暂时没有任何问题。
李沁莲利落地摆下棋局,准备跟凤卿酒对弈。
距离不远,凤卿酒嗅到他身上隐约传来一股清淡的葡萄香气。
等那股劲儿渐渐缓过去,凤卿酒随意地问道:“风云大陆的七国之间,有哪个家族的人是天生自带这种葡萄香气的?”
李沁莲摇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有!我早就沿着这个线索四处寻访,没用!”
凤卿酒一愣:“你不觉得这种天生的体香,很特别?”
李沁莲惊讶地瞪了她一眼:“凤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从制作香料的家族入手,调查一下那些遗失已久的家族背景?”
这未尝不可,天生自带葡萄香气,原本就是一桩很稀奇的事。
两人开始对弈,在棋盘上厮杀和博弈,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开来,步步惊心的棋子随着两人的布局,一点点胶着和制胜。
最后李沁莲输了一个棋子,笑道:“凤姑娘从来不会让着我!”
他收起白棋,放在小巧精致的棋龛里,不知为何,回忆起一些往事,笑道:“我刚刚入宫的时候,偶尔也会跟王君对弈,他看似胸无大志贪恋美色,其实他不笨,人很聪明,下棋也有一些很精明的招式。”
凤卿酒漫不经心地听着。
李沁莲絮叨几句,突然看到战王打起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
他披着一身淋漓的风雪,氅衣上沾染了雪尘,墨发衬着那一抹雪色,愈发显得昳丽如画,华贵清雅!
凤卿酒替他解下氅衣,掏出锦帕,替他擦拭一下额角沾染的雪尘。
楚因宸神色不动:“小酒,昨天晚上的事……”
他考虑很久,还是打算问一问凤卿酒,无他,不想留下憾恨与隔阂!
闪电貂小白突然一窜而起,跳到凤卿酒的怀抱中,懒洋洋地依偎在她怀中,一边舔爪子一边睁着圆溜溜的黢黑的眼珠子。
凤卿酒拿起案几上的干果,剥了几颗喂给小白。
“宸哥,那件事,是南迦告诉你的?”
“嗯!”
“他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其实没什么的。”
“嗯?”
“那个黑衣人,恐怕是你的母妃水青昙,但是她自己否认了,我亲耳听到的!不管她是不是,反正我肯定要防备着……”
凤卿酒清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慎重,既来之则安之,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对付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楚因宸与她颇有默契,伸手抚了抚她纤弱的肩膀,无奈笑道:“就算她是我的母妃,我已经长大成人,她也不能阻碍我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