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帐篷后,看着桑鲤面无血色的模样,陈严的脸色当即就沉下来,觉得自己实在太失职,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医生呢?快叫医生过来!”他朝外面大声喊道。
随行的医生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为桑鲤包扎。
“你这也太拼了点,”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医生有些唏嘘,“以后可不要这样做,失血过多会让你的免疫力下降,到时候生病就不好了。”
桑鲤恹恹的躺在叶卷的怀里,直到伤口被包扎好,她才轻轻说了句:“我没事。”
医生见状,想再叮嘱些什么,转而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是小姑娘的男朋友,他瑟缩了一下,收拾好医药箱,“你现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再叫我。”
几个天师见小姑娘如此虚弱,颇有些无地自容,事故发生时,他们只顾着自己的性命,竟然忘了搭把手,说出去都丢人。
李胜英的表情尤其难看,之前他还心心念念想着收桑鲤为徒,这时候他却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天师啧啧感叹一声,“安稳久了,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其余几个天师面面相觑,没有接话。
李胜英则快步走到桑鲤身边,见她昏昏欲睡,一副即将晕厥的模样,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瓶参丹递给叶卷,“让她每天吃三粒。”
参丹补人,桑鲤的情况正好用得上。
叶卷看了他一眼,把丹药收了起来。
吃过参丹后,桑鲤脸色好看了许多,她躺在睡袋里昏昏欲沉的睡了过去。
叶卷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一旦她有动静,立刻询问她想做什么。
陈严和天师们见她没有大碍,便带人清理被积雪遮盖住的山脊。
直到第二天,桑鲤才终于缓过来。
“我没事了,”见男朋友连穿鞋都要亲力亲为,她有些无奈,“我手上的伤口不深,已经不怎么疼了。”
叶卷沉默着没说话,把靴子给她穿好后,给她端来热水洗漱。
桑鲤一边刷牙一边看他,见他眼睫低垂,一言不发,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
“你……怎么了?”她迟疑着问道:“是担心我的伤吗?”
叶卷没有回应,等她洗漱完毕,端来早饭喂她。
“我跟你说话呢,”桑鲤有点无奈,“你理理我呗。”
少年坐在她身边,像是个面面俱到的机器人,除了身上有温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因为我受伤了是吗?”桑鲤顿时也没心情吃饭,“你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不要生闷气。”
“我承认我是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向你道歉,你不要不理我。”
少年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压抑着的心情似乎瞬间就绷不住了。
他握住汤匙的手微微泛白,垂着的眼睫剧烈颤动着,仿佛随时都要崩溃坍塌。
“我没有生气,”他平复很久,终于能够不带情绪的说话,“我就是自责。”
“自责什么?”桑鲤问道。
叶卷沉默许久,“自责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像个笨蛋一样,眼睁睁看着你受伤。”
他一直没有抬头,似乎怕桑鲤察觉自己眼中的异样,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也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
“然而,我始终就是寄生在你身上的菟丝子,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跟你共同抵御风雨。”
桑鲤愕然睁大眼睛,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
叶卷似乎忍耐了许久,在她的注视着,完全无法克制心里的阴翳和痛苦。
“我是不是配不上你?”他在怀疑自己的出现,“一开始,我就是凭借着你的好运才回归了正常生活,现在,我又像是个白痴一样参与了你的人生。”
“我在想,你真的需要我吗?我既不能像个勇士一样的保护你,甚至还会给你拖后腿。”
“你的人生那样灿烂美好,而我根本无法跟你并肩而行。”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承担的责任也太多,他原以为自己考上大学,成为她的男朋友,就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然而,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当她整天泡图书馆,他会想着如何让她跟自己约会,当她学会画符纸,他怕自己落后,也急着要学,当她不远千里来到昆仑虚,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担心,急匆匆追来,他自顾自的做这些事,从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甚至天真的以为,只要抓住灰暗人生里飞过的那只蝴蝶,就能拥有一整个春天,然而他忘了,蝴蝶不仅仅属于自己,她还属于春天,属于世界,属于看到她的所有人。
她灿烂的人生,不是他能够牵绊的。
尤其是,当她满手鲜血的站在自己面前,像个无畏的勇士抵挡住所有的风浪,而他什么也做不了时,他开始怀疑自己出现的意义。
仅仅只是为了索取吗?
仅仅只是因为她能带给自己好运气?
如果是这样,未免也太过可恶。。
“我觉得,你是不需要我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还能留在你身边吗?”
他暗自握紧拳头,想承认自己的无力,可又不甘心就这样退场。
似乎在等着一个致命的宣判。
桑鲤看着他,似乎在这一刻,才终于了解他敏感内心世界里所有的自卑和痛苦。
她同样无措,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多的忐忑。
明明,她已经那么喜欢他了。
“你是……想和我分手?”她艰难的问道,心中生出隐隐刺痛,“你是这个意思吗?”
叶卷的身体轻轻的颤动起来,完全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她竟然只听到了这些。
“所以,你是觉得我真的就是笨蛋,想要和我分手?”叶卷抬起眼睛,眼眶里已经聚满了眼泪,似乎只要她说出肯定的回答,他就会立刻哭出来。
桑鲤:“……”明明是他自己那样说的。
“是吗?”少年固执的望着她,脖颈高高扬起,像只倔强又多愁的小天鹅。
桑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