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王走了,走的小心翼翼,并且传令军兵,不得扰民。
袁战直到大军走的远了,这才从店里出来,茶也喝够了,唤出老刘,准备上路。
掌柜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恭恭敬敬把袁战送出店外,看着他们登上骡车走远,这才哆哆嗦嗦的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
伙计过来询问是否开门营业,掌柜的掂了掂袁战给的银子,回头叫道:“关门关门。歇业,不干了。”
遇上这种事情,吓都吓死了,还敢接着开店,除非长了两个脑袋。
老刘赶着骡车询问往哪儿走。
因为成都王大军压境,意味着三王联手反抗赵王伦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如果跟着军队的步伐走,势必会步上战场后尘,前途堪忧。
袁战想了想,却道:“没关系,一直走就是。”
老刘已经看出袁战不是凡人,于是不再建言,挥鞭驱骡,直追成都王的大军而去。
若兰好奇,就问:“师傅,我们为什么要去战场,没有危险吗?”
袁战拍拍她的脑袋,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若兰立刻挺了挺胸脯,叫道:“有师傅在,我当然不怕了,就怕……老刘大爷害怕。”
袁战二人听了,哈哈大笑。
多少天过来,三个人也都不见外了,一路上谈笑风生,走的颇不寂寞。
袁战在空闲的时候,也开始教授若兰打坐炼气、呼吸吐纳之法。
若兰天资聪颖,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于文章书籍等知识毫不陌生,所以学习起来非常迅速,再加上袁战大把的灵药灌输,没过多久就跳过了武者的内家修行直接晋入了炼气期,成为一名最低境界的小修士。
袁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假以时日把若兰培养出来,他的身边倒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所以在传授修行法门这件事情上,也是毫不藏私,倾囊相授,只是可惜若兰是从零开始修行的,根基尚未打牢,修行也要有一个过程的,急不得。
一连两天,沿途都没有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铺面,饭店也是一样,因为大家害怕被大军骚扰打劫,所以军队未到就全部关门歇业了,有的甚至举家搬迁,不敢逗留了。
袁战无奈,只好让老刘赶着骡车沿着山林行走,路上顺手打上几只野味,生火烤了来吃。
老刘是越走越担心,只是看到袁战一点儿都没有往心里去,这才强压着紧张的心情慢行慢赶。
在山脚下,袁战看着天色渐晚,健骡虽然强壮,但走夜路也不免会有磕磕碰碰,于是放出神识四下里一搜,指着前面山坡说道:“那里有一处庙宇,好像没有人住了,我们就去那里借宿一宿吧。”
老刘有些担心的说:“荒山野岭的,庙宇道观都不太吉利,我们还是翻过这座山去前面找找再说吧。”
袁战笑道:“有我在呢,你怕什么。这前面怕是要打仗了,百姓早就跑光了,我们就翻过山也不会找到人家借宿的。走吧,就这里了。”
老刘无奈,只好赶着骡车向前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山坡跟前,扭头一看,果然在山脚下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庙宇。
红白分明的院墙,暗黄色的琉璃瓦,朱红色的油漆木门,看着倒是很有气势,来头不小。
袁战神识往里一放,里面的情形已然心中明了了,于是上前敲了敲木门。
不久,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着员外服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走出来,和气的问:“小哥有事儿嘛?”
袁战抱拳一礼,说道:“在下因着急赶路错过了客栈,来到此地无处落脚,特来向老丈借宿一宿。”
老人打量他一眼,又向后若兰和老刘瞧了瞧,就往旁边一让,说道:“出门在外,多有不易,既如此,请进吧,只是寒舍简陋,可能要委屈几位了。”
袁战摇摇手,道:“无妨。”
回头招呼了老刘一声,让他把车停在外面,只解下骡子牵到里面,就牵着若兰的手跟着老人走进院里。
“老丈如何称呼?”
袁战问。
老人道:“姓韩。”
“原来是韩翁。”
袁战拱了拱手,又问:“这里好像是一处庙宇吧。里面没有出家的师傅吗?”
韩姓老人回道:“是城隍庙,没有沙弥。”
袁战哦了一声,故意的往正殿上面寻找,在牌匾上看到“泺水城隍”几个大字。
泺水城隍,原来是他呀。
袁战马上想起当年在泺水之滨邂逅城隍率领阴兵借道一事,难道就是眼前这位韩姓的老人。
老人并没有异样,像是没认出袁战,只自顾的领着他们来到西面厢房,打开门,说道:“就委屈小哥了,今晚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袁战连忙道谢。
韩姓老人点点头,走了,回了正房,不一会儿就把房门也关上了。
袁战便走进房间,先找到油灯,伸手一指,点着了灯火,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若兰问:“师傅,我怎么感觉那位老先生怪怪的?”
袁战伸指在嘴边嘘了一声,道:“怪没有关系,但不要说出来,心里知道就好了。”
若兰张着小嘴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老刘喂完了骡子,不一会儿也进来了,先把房门关上,这才神神秘秘的对袁战小声说道:“公子爷,我怎么感觉这主人家有点儿……”
袁战好笑,连忙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
若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学着袁战的腔调说道:“刘大爷,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来。”
老刘愣了一愣,嘿嘿干笑起来。
既然袁战都不当回事儿了,那么他也就放心了,毕竟这位小哥的功夫他是看到过一眼的。
当时官兵想要举鞭子抽他,还没等抽下来呢,眼前一花,袁战就站到了他的身边,鞭子就再也抽不下来了,吓得两个官兵灰溜溜的走了。
老刘把车上的干粮也带来了,屋角安有灶台,有壶有水有柴,于是就烧了些热水,三个人凑在桌子跟前简单吃了一顿。
吃了饭,若兰睡床,老刘把两个长凳一拼当成板床,袁战则在椅子上盘膝坐下,熄灯休息。
亥时刚过,袁战忽然听到外面刮起一阵风声。
风声怪异,作回旋状在院子里盘旋,分明是有鬼物在此经过,随身携带的阴风所致。
于是起身来到窗前,透过窗棂向外看去。
院子里空无一物,只有来回游走的旋风卷起几个树叶作飘零状。
但是这种障眼法在袁战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作用,突破洞天境后,双目神光比以前更上一层楼,都不用开启九幽瞳就能看出其中玄虚。
几只夜游神鬼差待在正房外面,徘徊不定,似乎在等候屋内主人的命令。
小庙外面,影影绰绰,还有很多鬼吏在听候夜游神的差遣。
这是一个具有完整运作体系的城隍司。
泺水城隍是首领,相当于阴司里专责某职的阎罗,夜游神是他手下的阴差,同样他们每一位也都配备了一定数量的鬼吏。
袁战看了一眼,就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了。
他此行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收录各地城隍,但也不是说见一个就收一个,凡事总得事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定,否则极易引起冲突。
像眼前这种情形,一定是泺水城隍有什么行动了,他最后还是不要掺合,以免引人误会。
果然,时候不大,正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阴风霍霍,一起朝小庙外面吹去。
袁战待他们走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法器,扬手嵌到房梁上,再一道法诀打上去,顿时从法器上面映射出柔和的星光,挥挥洒洒落在房间内,在老刘和若兰的周边布下一道屏障。
袁战这才轻轻推门房门走了出去。
关好门,身形一闪就朝泺水城隍追了上去。
今晚的目的只是观战,不带与人动手的,所以始终与他们保持很远的距离,远远的作壁上观。
泺水城隍走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如同大军行军。
这让袁战又想起了当年阴兵借道的事情,不会是故伎重演吧。
走了大约七八十里,将近子时时分,泺水城隍来到一片广阔的平原上。
袁战远远就感觉到了阴气躁动的征兆,说明那里聚集了很多的冤魂厉鬼,相互之间甚至还有争斗。
来到近了,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以及从尸体里面已经出来的鬼魂。
这是一片战场,大概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死尸遍野,流血成河,一些从附近山里嗅着血腥跑来的狼妖等野兽,正围在尸体跟前撕咬。
袁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残酷的战斗。
从眼前到远处全都躺满了尸体,一眼望不到头,荒野茫茫,野鬼哀鸣,怕不得十几万人。
袁战知道,成都王等人率领的大军已经和赵王伦的军队打上了,胜负基本没有什么悬念的,但死的人却是太惨烈了。
泺水城隍开始引渡英灵。
几名夜游神带着鬼吏分别朝一个方向行去,所过之处,亡魂纷纷从尸体里面爬出来,被鬼吏一顿推搡指点后,就跟在前面夜游神的身后排成一个队列,茫然的朝前走去。
这,就是阴司正统的拘魂之法了。
只是今晚的魂灵太多,就凭这几个夜游神和区区百十个鬼吏,怕是到天亮也拘不完的。
亡魂越来越多,队列越来越长,速度却渐渐的慢了下来。
袁战旁观者清,已经从夜游神的疲态中看出端倪。
拘灵并不是一件轻轻松松易如反掌的小事,在拘灵过程中扫灵的人或者鬼差必须承受鬼魂带来的反噬,是要消耗元力的。
关于这一点儿,袁战深有体会,第一次大量超度亡魂的时候,就因为亡魂的数量太多导致他的身体严重亏空,要不是及时用阴蚀果补充消耗就出大问题了。
所以拘的亡魂越多,鬼差所承受的压力就越大,一位城隍往往都要五千阴兵起步,其实就是变相的在考校他们的实力。
今晚一共来了五位夜游神,每一位夜游神拘灵一千的话加起来正好五千,正好在泺水城隍五千阴兵权限的安全线以内。
如果再超常发挥一下,每一位夜游神拘灵两千,那么阴兵总数就是一万,这就超出城隍的能力范围了,届时他能否压下一万阴兵给他带来的阴气侵蚀,就看城隍个人的修行了。
这时,五个夜游神已经掉头返回来了。
在他们的身后确实只有一千多个亡魂,再要增加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了。
泺水城隍一直在闭目施法,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向远处荒野看了一眼,忽然大声说道:“皇甫兄,你也来了。”
从黑暗的尽头处飘过来一个沧桑的老人声音,回道:“河间这一战亡者众多,我知韩兄一人收拾不了残局的,就来凑上一局了。”
随着说话声,从原野上走来一个白胡子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