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敬文听后笑说:“你教得还挺细致,是个好老师。”他吃着西餐觉得味道有些怪,但还能接受,他对新东西总是有兴趣。不过西餐的刀叉他使着费劲,杜丽雯笑着把着手教他。
吃完西餐,龙敬文坚持要送杜丽雯回学校。两人走进一处僻静的小巷,杜丽雯站住脚,盯着龙敬文的脸说:“文哥,你知道吗?我来上海后总在想你,晚上想得更厉害。”
龙敬文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珠,不知说什么好。
杜丽雯突然抱住龙敬文,“文哥,我要把自己献给你,完全奉献给你。”
龙敬文张口结舌:“不,不要这样。”
杜丽雯抬起头问:“怎么?你不喜欢我?我不够漂亮,不够好?”
龙敬文解释:“雯妹,我有个远房表妹叫云芳,我们从小就感情很好,表叔已经把她许配给我。”
“可中国不是可以纳妾吗?我可以做你的妾,也可以像法国人那样,做你的情妇。”杜丽雯仍抱着龙敬文不放。
“不,雯妹,你不要想这么多,现在好好学习,争取好的毕业成绩。”龙敬文劝道。
“文哥,反正我是你的了,我要把一生都献给你。”杜丽雯说着在龙敬文脸上亲了一下。
龙敬文面红耳赤,唯恐别人看见,他挣开身体说:“走吧,我们快回学校吧。”说完径自向前走去。
杜丽雯只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18
半个月过去了,龙敬文就要离开上海。吃完晚饭,他靠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休息。脑子一静下来,印象便如万花筒中五光十色的图案从头脑中变幻出来——
外滩,一座座高大、样式特别的西洋建筑。从这些高楼大厦中走出的西洋男人穿着硬橛橛的燕尾服,戴着高高烟筒状的礼帽,手中拿着打狗棒样的文明棍。而西洋女人则上身袒胸露背,下身是张开如伞的宽大裙子。他们真是胆子大,不但男女挽着胳膊在马路上行走,还当众搂在一起亲嘴,看得自己和云芳脸红耳热。听人说,那些男人有的当初来上海时还是穷小子,如自己两年前一样,可现在成了大亨。从boY到boSS用了多少时间?也就是一、二十年。自己用这么长时间能超过他们吗?会的。他们是从外国来到中国,而自己是土生土长,有地利人和之便。那时候,自己也要在上海滩盖起一幢大厦,比外滩那些西洋楼还要高大,还要华贵。
城隍庙可就是彻头彻尾的中国风味了。杂耍好看,评弹悦耳,酸辣米粉爽口。在那附近的一间大屋里看了电影,平生头一次,真新鲜刺激啊。火车飞速开着要往你身上撞,吓得云芳直往自己怀里扑。那是外国的新式机器放出来的,叫放映机。外国人能琢磨,总是造出新机器,自己面粉厂的机器也是外国造的。只有不断造出新机器的国家才有活力,才能发达。中国什么时候也能造出领先世界的新机器呢?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一定率先使用,那该多么扬眉吐气!昌茂面粉厂在装法国机器时挨了法国技师不少唬,受了他不少气,没办法,谁让你使用人家的机器呢?
粮油店去了十几家,令自己意外并欣慰的是,帆牌面粉在上海已小有名气。店主一听自己是昌茂厂的老板,非常热情,招待之外还恳求保证供货,说帆牌面粉质量好,价钱比洋粉低,很受欢迎。云芳这时就很骄傲幸福地望着自己。她一定想,没料到文哥在上海滩也这样有面子,嫁给这样的郎君还有什么可说的!自己决定下一步要在上海建个面粉厂,把家也安在上海。云芳听了更是高兴,走到僻静处,她挽起自己的胳膊。自己心里高兴可面上不好意思。她说,“怕什么,你没看见人家洋人那份亲热?”“洋人是洋人,我们是我们。”自己说,可并没抽出胳膊,胳膊放在她的臂弯里好舒服呀,麻酥酥的,一直麻到心尖上。
一些上海女人穿着的布料很好,细致,光鲜,图案也好看。云芳说这是新出的洋布,质量比土布好得多,价格也不贵。以后我资金多了,应该再办纺织厂,肯定效益好。俗语说:“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做吃和穿的生意,都会有市场。那时中国人吃我的厂制出的面粉,穿我的厂织出的布,我也不枉做个中国人了。
这时云芳走了进来,送进一杯他喜欢喝的碧罗春,看着他甜甜地问:“文哥,想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要在上海建起纺织厂。”敬文说。
“你真敢想,刚刚办起面粉厂,就想着办纺织厂。听说办纺织厂比办面粉厂要费钱得多。”
“我能办起面粉厂,就能办起纺织厂,没准还办起不止一个呢。”
“文哥,我相信你,你想做的事都能做好。”
“我办纺织厂,要织出人们穿着的布,此外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还要织出面袋布。这样我的面粉厂就不用买外边的面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可真会动脑筋。”云芳笑说。
“经商办实业,就是要开动脑筋啊。”
“文哥,受你这个想法的启发,我也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你还可以开个食品厂,使用你面粉厂的面。”
“嗯,好,你这个想法好。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敬文疼爱地望着云芳。
“夫唱妇随嘛。”云芳笑说。
敬文又笑说:“如果办起纺织厂,每织出一批供穿着的新布,我都要先给你做一套衣服。”
云芳甜蜜地笑说:“那我要有很多新衣服了。”
“在山吃山嘛,你有一个办纺织厂的丈夫,新衣服当然少不了。”敬文笑说。
“可不一定每种样式的布都适合我啊。”云芳调皮地笑说。
敬文端详着云芳,“你面容俊俏,身段苗条,穿什么样式的布做的衣服都会好看。”
“真的?”云芳笑眯着眼。
“真的。”
“你不但会办厂,还会哄人,把我哄得心里直痒痒。”云芳说着撒娇地贴在敬文身上。
敬文伸手搂住云芳,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
云芳闭上眼睛,等待文哥的继续亲热。可敬文却轻推了她一下说,“你坐到椅子上去吧。”
云芳睁开眼睛:“怎么?你不愿意搂我?”
“我们还没有结婚,又在你的家里……”敬文脸微红着说。
“你就不能大胆些?”云芳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
敬文避开云芳的眼光说:“你再给我倒些茶来吧。”
云芳笑笑拿起茶杯走了出去。
晚上,龙敬文写下日记:
……上海乃冒险家乐园,亦为企业家乐园。此地新事物多,新消息亦多,使人开眼界,敞胸怀。以此地为中心发展实业,定会大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