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本是奄奄,却忽的有一道道暗流涌入他的体内,他竟是在汲取周身灵气。
那暗流缠绕如枝,飘散如丝,自四处飞来。仔细望去,四下房舍正在在慢慢瓦解,化成齑粉,汇聚至暗流之中。
抖然间,辛夷英眉轻蹙,随后怒目圆睁,陡然一喝,一道道细流顿时飞溅消散,那瓦解的细砾如同被风吹散一般,可不过瞬间,却是定住不动了,周遭景象犹如破镜,一道道裂痕,不断蔓延错位,又顷刻间破碎开来。
竟是又回到了那片昏暗,只是昏暗中却有着方才幻象的碎片,或是飘动,或是旋转。而昏暗尽头中似是有一道道火光混入其中,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哀嚎,一如他刚陷入幻境一般。
辛夷依旧循声摸索,而这次却是没有了之前的木门,取而代之的,是两扇白玉石门,如山一般巨大,泛着荧光。石门之上刻着奇怪的纹路,仿佛咒印一般,蜿蜒曲折。
他抚向门上的咒纹,不知为何,心中竟忽的涌上剧烈悲痛,撕扯着自己的心。
就在辛夷不知何故之时,只听得一阵“笃笃”声传来,不一会,竟有一只鹿自暗中出现。
那鹿被毛黑亮,上有金色斑点,英姿挺拔,目光如炬,头上鹿角如乌木一般遒劲,华光隐现,引人侧目。
它盯着辛夷一动不动,辛夷只觉自己仿佛是在被一个长者凝视,而这个长者已然将他的内心黑暗看得精光。
良久之后,那鹿长呦一声,竟开口说起了话。
“这石门后,乃是一片炼狱,却是你所追求的真相。可若是开启,便会撕开一人心伤,使得她心防大溃,再难恢复。你,要打开么?”
心伤?心防?它说的是谁?
辛夷十分不解,而老鹿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白玉石门,只见门上咒印纹路扭曲变幻着,不过一会,便从咒印纹样变成了三个甲骨字样——
程归……
归宁!
辛夷大惊,这门后究竟是什么?为何会令她伤心!?
而就在他惊疑之时,那变幻着的纹路却忽的停了下来,而最后一个“宁”字,却是少了最后一竖。
那一竖,正如蚁爬一般慢慢凑进,而白玉石门竟是有些松动,门的那一边,嘶嚎声更是愈发地清晰了。
辛夷似是从中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却又不很真切。
“……宁……带着……快……”
“归宁……快……”
“快走!”
……
伏印真人正在殿上打坐,今日诸位师兄带着新晋弟子们去了玄苍洞遴择神兵法器去了,丹朱丹阳两位师弟又因着荫虞峰上精怪之事不得脱身,难得空闲下来,当是要好好坐禅参道一番才是。
亏得前些年自己收山之时众师兄曾多番相劝过,可现在想来,若非那般,又怎能得了这日的清闲,当年所为,还真是明智之举啊!虽说外门弟子遇害一事还不曾查清,但毕竟此事还得乾元师兄安排诸般事宜,即便自己有心助他,可如今他尚不得空,自己也是有力无处事不是?
清闲啊!
甚好甚好!
正当伏印真人闭目静心之时,却见一人连爬带滚地跑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弟子观岳。
观岳一边滚着,一边喊着“师父!师父!”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唉……便是这般也不得清闲……
伏印真人也不睁眼,只请咳了一声,尔后沉声说道:“观岳,你也随为师修行许久,为师便是这般教你的么?遇事要沉稳,慌慌张张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观岳闻言回了个道礼,随后安然立住,面上却是依旧虑色不减。
伏印真人见观岳如此,似是极为满意,稍待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观岳立时涕泪横流,却又极为隐忍地行了个道礼回道:“回禀师父,小师妹她方才忽的吐了口血,如今捂着头满地打滚不知何故。”
“什么!?”伏印真人闻言大惊,忙起身急奔殿外,“这种事情为何不早说,竟还如此淡定!?”
观岳也是委屈,可心系麦冬,只得急急跟了上去。
……
伏印真人老远便能听到麦冬的哭喊声,他疾步踏入院中。院内众弟子聚在麦冬门前,满面愁容。
观岳大喊着师父到了,快些让开,众人连忙散开一条道,这时自房中出来一人,是伏印真人的大弟子观辰。
观辰见着伏印真人,也不待他问,一面行礼一面说道:“方才我们几个正在院中坐禅,小师妹却忽的大叫起来,吐了口血便满地打滚,现下已将她用被子裹紧捆住以防自伤。”说着同伏印真人一同进了屋子。
麦冬如今钗发尽散,灰头土脸,面色蜡黄,还有些许蹭伤,模样骇人极了。伏印真人忙捻指上前欲按上她额间,可她依旧哭喊不止,便是被捆住也不断挣扎着。
“观辰,去银针来!”伏印真人连忙吩咐着,随后一个手刀,竟将不住翻滚的麦冬打昏了过去。
观辰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急奔回来奉上了银针。伏印真人立时便对着麦冬的头一番提插捻转,不消片刻,麦冬面上蜡黄之色才稍稍退去,却是汗滴不止。
“娘亲……娘亲……”这时只听麦冬一阵梦呓。
“娘亲……宁儿不走……娘亲……”
“娘亲……娘亲……”
观辰观岳见麦冬如此对视了一眼,既而看向伏印真人,伏印真人亦是眉头紧蹙,麦冬变成这般样子,莫不是同她身世有关?
“师父,师妹她莫不是想起了什么?”观岳不安道。
伏印真人却不答话,只盯着麦冬,良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
诸般皆是天命啊!
虽说伏印真人不知麦冬到底是何来历,但她定然是与多年前灭门的幽麓路家相关,毕竟将她捡回之时,这丫头怀中抱着的,正是路家传家神兵——
鹿角双刃。
当年若非这鹿角双刃的怨气,他也不会遇见奄奄一息的麦冬,一想起当时麦冬可怜的样子,他不禁又是一个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