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蹊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眼睁睁看着夏颜月和秦培羽二人相继消亡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凉,一半是对眼下自己动弹不得任人鱼肉只能靠其他人拼死保护自己的悲愤,两种情绪在她心底不停地翻涌,使得她气血激荡,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混元河洛大阵开启,原本散逸的阴气回到她身体里,夏言蹊只觉得连绵不断的冷气涌向自己的四肢百骸,竟是比先前被冰冻住还要更冷。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难受不已,一会儿想着夏颜月死前平静地面容,一会儿想着秦培羽平日里教她时的点点滴滴,又恍惚觉得若果不是自己当初一意孤行要进来这无底深渊,说不定小姑姑二人早就将事情办完离了这里回家去,断然不会死在这里。
她心里愧疚难当,悲痛之下想到至阴之体可通阴阳,让人起死回生,恨不得立时死去,好将小姑姑换回来。
这么一想,心烦意乱之下竟然不再抵抗身体里乱奔的阴气,干脆放松身体,任由冰冷的阴气侵蚀自己全身。
正当她冷得即将昏迷的时候,从胸口处传来一点温热的气息。
昏沉中,夏言蹊又‘见’到了那名小女孩,在那个石洞里出现在夏言蹊幻觉里的小女孩。
她依然躺在刻满符箓用来祭祀的石板上,周围并没有人,只有小女孩闭着眼睛孤单地躺在那里,夏言蹊飘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女孩娇小的身躯,那身体羸弱瘦小,虽然有五彩丹木环绕在她身边,却是说不出的可怜。
她忍不住稍往小女孩那边飘了一点点,就看到小女孩的眼睛突然张开,黑黝黝的眼珠子无情地看着她,嘴巴未动,却有一道声音直达夏言蹊脑海。
“三道门,九幽冥……”
发音很奇怪。
夏言蹊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首歌她曾经听过,在一次生死攸关的时刻,同样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她努力地回想两道声音是否相同,但脑子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姑姑死了,秦培羽被困在阎王令里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夏诗远也在苍梧渊高台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对峙,夏言蹊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她身上所谓的至阴之体,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觊觎,就不会多出这么多的意外。
不知不觉中,夏言蹊的心情越来越低沉,想法也越来越极端,最后更是想着,不就是死吗,死了就解脱了。
“吃吃……”脑海中响起小女孩嗤嗤的嘲笑声,笑声里的嘲讽意味非常浓厚,仿佛是在嘲笑夏言蹊的天真愚蠢。
夏言蹊一愣。
小女孩的嘲笑声倒是让她稍稍醒神。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极了?
胸口的温暖传遍四肢百骸,小女孩的面孔开始模糊,笑声渐渐缥缈直至消失。
夏言蹊猛然睁开眼睛。
正在跟雨师妾几人进行口角之争的夏诗远似有感悟地转过头来,见夏言蹊睁着的眼里黑黝黝的没有半点情绪。
她的眉头紧皱成川字,毫不迟疑地往夏言蹊走去。
一阵轻风拂过,夏诗远一脚踹过去,原本盘在雨师妾耳朵上的两条蛇踹飞。
雨师妾拂手将一青一赤两条蛇招回,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蛇背,冷问道:“你我之间的恩怨先搁在一旁,如今我必要此人来祭祀,将那些已死之人复活,让这里重现从前荣光!”
夏言蹊身体动不了,却离奇地发现,她居然能听懂雨师妾说的话,跟小女孩说话的方式一样。
她努力地想动一下,用尽所有力气却依旧动弹不得,胸口处传来的温热很好地缓解了身体的冰冷,养魂玉发出微弱的光,被衣衫挡住让旁人无从窥视。
闫璟走上前想去抱夏言蹊,刚动了一下,一条蛇就滑过来想咬他的脚踝,他本就已经力竭,休息了一会儿勉强恢复一点力气,行动间就比平时要缓慢一些,反应也没有那么利索,此时看到那蛇的动作,想要收回脚步却慢了半拍,好在玄元就在他身边,桃木剑嗖地出手,险险挡在蛇口之前。
夏诗远掐了掐眉心——她做这个动作与夏颜月有点像——有些不耐地对雨师妾道:“当年要不是泰逢熏池二人趁我不备从背后偷袭,我也不会身陨苍梧渊……”
泰逢稍有点沉不住气,怒指夏诗远道:“昆仑秘境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想着将之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竟然与我们作对,我虽对你不起,但绝无后悔。”
夏诗远听得笑了,伸出两指对他点点,眼神轻蔑:“十二祖巫集结所有能量都没能将窫窳复活,你们就幻想一个阵法一个人就能将昆仑秘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到底是个蠢的,被人卖了还自以为是。”
夏诗远并非不想一脚一个将人踹死,但现在在路上雨师妾吩咐泰逢他们拦住自己时,她已经与两只妖打了一场,优势并不太明显,现在加上雨师妾,以及隐藏在他们后面的其他东西,要动手,她的胜算不大。
想到这里她自嘲笑了一下,暗道曾经称霸昆仑秘境罕有敌手的青要山女武神现在也要盘算胜算问题了。
“当年要不是你,这里早就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天神大人也能复活,你破坏了那场祭祀,现在还来指责我们,无耻!”
“哦,”夏诗远轻飘飘地道,“可是那位大人将混元河洛大阵开启的方式交给了我与陆吾,不是你们哦。”
她见那泰逢脸色变得铁青,心下好笑,也许是山神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泰逢完全没有学会“不动声色”呢,她决定再接再厉,从他嘴里掏出陆吾的下落来。
“我被你们杀了,陆吾失踪,西王母不得离开昆仑虚,要如何,不就是你们说了算,知道在人间这叫什么吗?这叫排除异己树置所亲。”
她心里着急,就算她能开启混元河洛大阵,但时间是有限的,等护阵消失,身处高台的夏言蹊依旧逃不过被祭祀的命运。
她暗自咬牙,左脚向前划了半圈,准备动手。
硬上吧,论打斗,不论是武罗还是夏诗远,都没带怕的!
至于陆吾的下落……将人打趴了再问,反正这些年在外面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正巧着试一下。
与泰逢等人的情分,早在被刺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现在的他们,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