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看着含笑轻缓,然深处却透着一股子冷寒之气,甚至还有些……戾气。
执鞭女子名唤擎盏,这名儿还是当初阜书救她之时为失忆的她取的。后来越想越觉这名儿还真是个取得好,整一个掌灯的而已,给不得半分遐想。
她虽笑着,可却是近乎漠然地听着这些女子议论着公子的好来,温润尔雅,待人和善,翩翩如玉,形若竹姿若风,言谈举止之间颇为谦逊有礼等等。
他整个人,便好似聚天下完美于一体,挑不出一丝不好来。
擎盏唇角勾起一抹几乎是冷酷的笑容,这样好的一个人,终究不属于你们,她本以为他永远都不属于谁,可是自从那一天开始……
擎盏压下心头泛起的如针扎般的细细密密地疼痛,笑着道:“诸位姑娘喝好茶,我们公子便自会喊人来召你们去见面。”
人群又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浪潮。
亭中的姑娘们赶紧将面前的花茶端着,才甫一掀开茶盏,便闻一股淡雅的花香传来,个个皆感叹道:“公子真是煮得一手好茶……”
擎盏的眼神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在花颜身形上明显顿了顿,却见她似是陶醉般地闻着茶,她的视线这才继续而过。
素兮窃窃私语道:“是木香花呢。”
花颜点点头,肯定了她所说。
“我头一次知道,木香花还能拿来泡茶。”
“凡是花草,皆可入药入茶。”
“你也知道啊。”
擎盏看着诸人皆将茶水喝了,这才满意一笑,“待会儿叫着名儿的,随我来便是。有那喜欢的,公子自然就留下了。”
众位大家闺秀一个个面色涨红,心如擂鼓,双手绞着手帕,紧张忐忑又甚是期盼,那适才还坐着十分舒适的长凳此刻仿若长了刺似的,一个个坐立难安。
素兮很不厚道地笑了,“看你们那个怂样。”
宋真还算是众多女子之中最镇定的一位,她双手互叠,此时居然端出了大户人家的气势来,尖尖下巴微扬,低垂着眼帘,在一群惴惴不安的女子中倒颇能吸引人目光。
然而她或许忘了什么是“枪打出头鸟”。“”
擎盏从袖里拿出一方丝帕来,上头是纤细朱笔写就的一串串名,她看了看,抬眸,红唇勾起,微微一笑慢悠悠道:“宋真。”
宋真似是难以置信,几乎点到她名字的瞬间便见她腾地站起身盯着擎盏。
“宋姑娘,随我来吧。”擎盏眼中意味不明,唇角的笑意却又多了一丝怜悯。
宋真怎料自己是那丝帕之中的第一人,足可见公子对她印象之深,竟然第一个便想到了她。
当即有些飘飘然,兴奋难抑却又要故作镇静,理了理衣衫跟着擎盏而去。
桥廊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正是元老爷子为温巽准备的那辆。
花颜见她上了马车,擎盏驾车而去。一缕不起眼的轻烟随风入得其内。
这边亭中的人继续等待,那些未被第一个选上的女子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庆幸。
“怎么是她啊。”
“看来我们被公子看中的概率又少了几成。”
“公子又不看家里地位如何,只道甘愿随他来这儿过便可。这儿多好啊……”
素兮听罢,似乎还没放弃拯救她们,“话说你们这么多人争一个男人,不觉得他风流么。”
“男子风流当是正常。我能日日看着他便已足矣。”
“……他把你们都聚到这儿,不觉得有问题么?”
“小姐选婿都抛绣球呢,那么多男人争抢,你道说小姐风流?”
“……”素兮彻底无语。
“……”饶是花颜都对她这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但似乎细细一想,还有那么点道理。
却说宋真怀着满腔爱慕之意,坐着马车到了地方。
擎盏撩开帘子,看她做足了姿态款款下来。便是连那语气也柔和了不少:“这位姐姐,敢问如何称呼?”
看她似乎是公子的丫鬟,若以后真入主了这儿……这关系自然要打点好才是。
擎盏勾起十分笑意,更是亲切地拉了她手将她带进那三层木质小屋里。
那屋可真精致,似乎是新盖的模样。
一楼做了招待,布置也极是讲究。
宋真心下暗喜,更是不曾有疑,随着擎盏上了二楼。
二楼与一楼的布置大相径庭,二楼显出几分朦胧婉约的美感,轻纱薄幔,插花精致,层层绸缎绕梁而起,比那花楼都要更胜一筹。
此番布置当属女子皆爱。
但见珠帘掀起,一人青衣素素行将而来。
宋真一时竟是热泪盈眶,匆匆几步上前却又止住,这人,还会是梦么。
她近乎喃喃地道:“公子……”
他唇边挂着一贯温雅闲适的笑,伸手托了她手将她引至内帘。
低低细语之声传来,擎盏低垂却尽是恭敬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盏茶功夫,又或许是一柱香时间,里间终于传来阜书冷冷淡淡的嗓音,“拉下去。”
“是。”擎盏身形若鬼魅,不过眨眼之间便见得她入了内帘,尔后带出宋真。
她走在前头,宋真跟在后头。
前头的擎盏与适才一般,可后头的宋真却与来时完全不一般。
她垂着脸见不清面上神情,双手垂卧,周身气势荡然无存,像个木偶娃娃一般跟着擎盏。
擎盏的笑容从不曾褪去,笑得她几乎有些嘴角抽搐,然她浑然不觉,引着宋真到了小楼底下二层。
那一层放着许多杂物,底下二层才是真正待人的地方。
旦见她停步转身,宋真亦与她一般停住,再无主动做任何动作。
擎盏抬手,将她头顶之上一颗骨钉拔下,但见宋真忽而如无骨之人般瘫软在地,毫无动静。
擎盏笑出声来,“哈哈哈,死在爱慕之人手上,当该是种很美妙的体验。”
她蹲下身,指尖滑过宋真松松垮垮的衣领,尔后落在心口位置,轻轻摁了摁,意味深长地笑着收手,转身离去。
那笑容,终究带了漠然。
她再一次赶着马车去找下一人,阜书似乎从不介意这样一个一个慢慢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