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窗缝投入细细缕缕晨光。
花辞拂手,结界化为一缕细烟融于自身。
长指拂过床幔以银勾收起。
转眸看了看花颜熟睡的容颜,这一看竟然晃了神。片刻后才喃喃道:“果然是缺我。”
旦见她发丝凌乱散于枕上,白皙脸颊泛着尚未褪去的潮红,眼睫如羽,红唇若胭脂抹就,盈着水润光泽。
颈项之上交错印着玫红点点,锁骨精致漂亮。
花辞赶紧伸手将被子拉上,遮住她细腻肌肤。
这一刻竟有些慌乱。
伸手拍了拍自己脸颊,强压下再次泛起的冲动。穿衣掀被,轻巧落地,逃也似地转出屏风,猛灌了好几口冷茶这才好受些。
果然是食髓知味啊。
将窗户大开,对着那河流石桥,远山青黛深呼吸。理了理自个儿衣袍,这才回身拉响铃铛。
房门大开之时,小二倒未现出任何不满之色。
花辞自知不妥,此处是酒楼而非客栈,留了一宿还……终归有些理亏,遂多塞给他几两银子,道:“麻烦小二哥了,还请送些热水上楼。”
乍一开口,略有些喑哑,花辞以手抵唇轻咳。
小二哥眼角瞧见屏风,此刻又看面前这位公子眉目情意尚未完全褪去,几乎瞬间便懂了。
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公子稍等。”
匆匆下楼提热水去了。
花辞在房内来回踱步,脑中有些混沌。强制将注意力转移,欣赏起雅间布置来。
静心之后,这才觉心间竟被填得满满的,得逞的小窃喜使得他眉眼晶亮,然转念一想那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于伦于理”,又觉心口泛起酸涩,抽抽地疼。
她心里是在意这一点的,她不会……后悔吧?
花辞忽而又忐忑不安起来,十指无意识握紧,脚步一转,便向屏风后而去。
趁她现下未醒,多瞧瞧这因他而起的美,不过分吧……万一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他几乎有些急切地转入屏风,却正正对上一双亮若辰星的眼。
她见他来,竟以手遮眼,白皙的手臂如羊脂美玉。
花辞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走进,在床沿坐下,酝酿片刻,却只唤出一声“阿姐……”
那嗓音竟透着些小心翼翼。
花颜未曾回他。
花辞紧紧盯着她手背,看不见他神情,他有些慌。一时冲动,握着她白皙手腕。
那手轻颤一瞬,颤得他心尖抽疼。
“阿姐……”他轻轻摇了摇她手腕,像小时撒娇,透着些可怜无助。
花颜睁眼,任凭眼睫扫着手心,任凭那掌心握着手腕。
他掌心似乎有种仙法,每每触及她便令得她皮肤颤栗。
可真是不得了。
“阿姐……对不起……”他嗓音低低,些许发颤,其间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失落与惊惶。
花颜惊愕,一瞬间放下了手。
他垂着眼,眼睫颤抖,薄唇紧抿。
花颜挣扎着本欲坐起,才发现自己实在不具备资格,当下只得埋在被子里,另一手覆住他握于右手腕间的手。
“说什么对不起呢?”
话音甫落,两人皆是一惊。
花辞惊得是她此番话的用意,而花颜则震惊于自己的声音。
这软的柔弱无力的声音是她的么?
花辞直勾勾盯着她。
她脸颊再度绯红,试图谈正事,“什么对不起?”
花辞视线又转回两人相触的手,压下心间的不确定,可怜巴巴道:“我对你做了这些事儿,你会不会……不高兴?就……离我而去了?”
“为什么不高兴?这不是两厢情愿么?我若不准,你还能硬来啊。”花颜失笑,伸手拍拍他脸颊。
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这时脑袋倒不灵活了?
“你真的……不怨我?阿姐……你愿意的吗?”花辞还是不太放心。
“怨你做什么?自然是愿意的啊。你在想什么我大概知晓。当时我是清醒的不是冲动,我是自愿的!小辞……人来了啊……”
原是小二带着小厮提着热水来了,正敲门呢。
花辞先松了她,去开房门。
调好温度,他这才再次入得屏风。
花颜正反手系着背后锦带。
她手指发软,浑身酸软无力。
见着花辞定定看她,她便立马招手,“快给阿姐穿穿衣裳,这手怎么不听使唤呢。”
记得上一次这般情况,还是小时发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之后。
花辞连忙上前,耳根有些泛红。
却只是拿外袍给她遮了,尔后弯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先洗漱。”
这小二做事果然周到,提着的水还剩下几桶。
花辞见她手指软得无法,本欲替她洗漱,但哪知却遭拒绝。
这让他有点儿小失望,却还是乖乖出去等着。
花颜低眸瞧瞧自己这模样,立马捂脸,恨不得以头抢水。
好不容易磨蹭着洗好,与往日一般站起,却双腿猛地发软。下意识以手撑着边沿,哀哀唤着花辞。
花辞将她捞出,拿毛巾细细擦净,又将她幻出的新衣衫给她穿好,再次抱着她将她搁在床榻,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末了又嘱咐道:“再睡会儿。”
转身欲走,却犹豫了,还是反身直直盯着她。
花颜眨巴眨巴,有些瑟缩,“受不住的。”
花辞忽而便失笑,弯腰在她唇上轻点,眼里净是宠溺,“快睡。我可不想一路上抱着你。”
“……”说好的温柔缱绻呢?
花颜盯着他转出屏风的身影,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了。
为什么感觉花辞在适才那一瞬间比她成熟多了?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想着想着便眼前昏花,去见周公之前她想明白了。
人家不再是个男子,该是个男人了!成熟之后魅力更大了……
而她……距离残花败柳又近了一步!
天可怜见,如此不公。
花颜只隐隐听得水流声细细传来,来不及思考便睡了过去。
洗漱之后神清气爽,花辞垂眸看着腕上银镯在一夜之间重又焕发银亮。
便是连十八菩提都莹润剔透了许多。
有一缕纯白轻烟缭绕着在他眼前定住,魂烟摇着尾巴儿,极是得意的模样。
花辞笑着抬眸,盯着它良久,忽而,突然冷了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