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自私!哪怕天下苍生皆毁于一旦,但我仍选你。当时我想,若你成了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我亦随你一道堕落罢。正道我不管了,什么人命关天善念为重,我统统都不管了。就算你无恶不作,但对我一定是善是极好的。你道为何,因为我自私自利。”
花辞埋首于她颈肩,良久后才哑声道:“阿姐……”
花颜甩着发丝,笑意盈盈,轻吁口气,终于在两难之中遵循本意做出了于自己而言最好的决定,一时心情甚好,打趣道:“是不是很感动啊?”
花辞在她脖颈之间闷声回道:“一点点。”
“怎么才一点点?”花颜诧异,以她对他的了解,这足以使他热泪盈眶才对啊……
花辞还是不抬首,只是环在她腰间的右手抬起,指尖生烟花了个硕大的圆,尔后又画了个菩提子般大小的小圆,再次闷声道:“我心怀天下,这一点点算什么啊,还不够塞牙缝呢……”
“……那我收回……”
“不行,你可以把它填满嘛……”花辞指尖微动,一个个由烟丝圈成的小圆自他指尖而出,跌落在大圆里,慢慢垒起,已将大圆填了个十分之一。
花颜懂了他意思,不由失笑。
“不枉费我对你这么好。”花辞蹭蹭她脖颈,喃喃道。
是的,他对她一向很好。
花辞紧紧圈着她,手掌在她肚上摸了摸,失笑,“肚子有肉了。”
“……刚吃完饭撑的。”花颜没好气,但还是下意识收腹。
花辞笑得不行,清朗而低沉的嗓音直直印在心上。
“刚说哪儿呢?阜书试探你是否已被他所控……”
“嗯。其一嘛,他打着了我的名头,背谴责的是我。他知我魂烟能在顷刻间让三魂七魄尽散,便是冥界也很难察觉。他要五万尸骨做骨架子,而我默认则是因为这五万人魂魄能让我实力更上一层楼。”
“各取所需。虽然你默认了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打着你的名头……”
“是啊,所以我才不让他带走。之后他信了几分,却到底是阜书,又去了天界,想以你来试探我。我知我魂烟已伤不了你分毫,但阜书不知。是以当初那一抹烟打向你时,我是做好了暴露的准备的。但谁知你……倒是配合。”花辞有几分愤愤。
“这不是演戏么。况且我当初将那些纸张散落于地,便就是为了让众人起疑,让天师起疑!虽说诸绪殿似乎没什么言论,然这事儿一直埋在心底,是会发芽生根的。到时我浇个水,就抽芽长成大树了。”
“为了什么?”
“使阜书无退路!”花颜勾唇轻笑。
“阴倌倒是无所不能。”花辞感叹。
接下去发生的事儿,到底是因为花颜而没忍心继续下去。
“之后我料到他会来收骨,这才要赶来的。他起了心思要与你合作,我那一通话让他犹豫了,他筹谋了那么久,自然是倍加小心。”
“是以你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自然是真!当初千年尸骨与元颜一事都因阜书而起。我这么前后联想,自然明白一二。阜书一次性走好几场局却分毫不乱,还是很有本事的。不过目前为止,他的第一盘局已然报废。”
“不过棋子儿还可捡来再用罢。”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被他圈着,花颜颇有些享受被他圈着的感觉。
“是。”花辞终于抬首,勾指将窗户关上,在花颜诧异的眼神下,拥着她往床榻而去。
“阿姐,这些事儿你分明清楚着呢。说好陪我的,暂不想了。”
“做什么?”
“睡觉。”
“这大白天的……”
“午眠罢了。不然呢?”
“……”是她思想不纯洁了。
不过似乎她这反应又提醒了花辞,旦见得他坏笑道:“哦……原来阿姐想啊……那就……”
“午眠!”花颜脸色绯红,故作镇静地打断。
花辞低笑着终于松了手,旋身合衣躺下,挤眉弄眼地示意她。
花颜扶额,一阵折腾之后总算是躺好。
花辞伸臂将她紧紧抱住,再次埋首于她颈肩,闭眸喃喃道:“夫人……”
花颜伸手盖住他手背却反倒被他翻手压下,十指相扣。
他许是真的很久未曾休息,不过一会儿呼吸便轻浅均匀而绵长。
鼻尖满满的都是他身上极淡极淡的甜香。
花颜闭眼,脑中却是走马灯似的想起从前。
她和他,似乎还真没这么光明正大地躺在一张床榻上休息过。
以前相处,在臣子属下面前从来都是谨守距离,便是独自相处,随着年岁的增长,小时的亲昵和接触都慢慢地刻意地少了许多,几乎没有。
他顾念她的名声,在天下人眼中的形象,她顾念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不可过度亲密,不可逾矩。
往日的亲昵与熟稔,尔后的生分与距离,从来都是刻意为之的结果。
花颜想着想着便觉困意袭来,不由沉沉睡去。
――
阴倌小手就那么轻轻一丢,便将黑云丢在容绝面前。
容绝懒懒地起身,眯眼仔细看了看底下人。
挥袖,那人面上的黑雾便散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容绝似是满不在意,只笑着向阴倌招手,看着他蹦蹦跳跳着向他而来,嘴里脆生生地叫着爹地。
“外面好玩儿吗?”容绝理理他的衣服,长长指甲在他脸上轻轻抚过,像个老父亲。
阴倌偏头想了想,摇头,“一点儿也不好玩。那些人都好假!嗯……还很脆,碰一碰就没了,就他还抗打点儿!”
小手一指黑云。
容绝嗓音含笑,手掌在它脑袋拍了拍,“怎么如此不礼貌呢?待客之礼还是要有的。”
阴倌双眼亮亮的,重重点头,“谨记爹地教诲。”
尔后便“礼貌”地前去将地上跪着的黑云扶正了,然骨头咔擦声持续不断。
阴倌眼眸深处有着令见者胆颤的冷寒死气。
黑云也是有骨气之人,咬牙忍着骨痛,脊背挺得笔直。
“爹地。”
“娃儿许是累了,去休息休息。”容绝笑着拍拍他脑袋。
“好呀。”阴倌开开心心地蹦跳离去,眨眼之间咯咯笑声便已远在数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