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收手,冷冷看他,却是并不言语。
花颜此时似是幽幽醒了,挣扎着在容绝的搀扶下站直身子。
容绝低声询问,“可好些了?”
花颜覆上他双手,将之缓缓拉下,闻言却是恍惚轻笑,“还行吧。”
容绝松手,见她果然能稳稳站着,这才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君奢,你莫要与他再说了。他不是花辞,真的不是。若真是小辞,哪怕他真被控制了,也不会对我毫不犹豫地下手的。”花颜勉强忍着阵阵痛意向前走了几步,意欲拉着君奢的袖子。
这一番话,却不知到底说给谁听。
然而那几步却似耗费了她所有心神,指尖尚未触碰到君奢衣袖,便猛地倒地。
众仙惊呼,“掌命仙君!”
“花颜!”
“花颜!”
容绝好似猝不及防,待花颜落地时,他双手却是晚到一步。
君奢转身之急,却也未能接到她。只得蹲身半抱着他。
他当即拽起花颜垂落于地的纤细手指,然而视线却在指尖看似无意压住的纸张上顿住。
花颜内心悠悠轻叹,君奢啊君奢,对不住了。
容绝依旧懒散而笑,悠悠然蹲身,伸手摁着她阳穴,一缕绯红流光自他指尖而出,浸入阳穴之中。
众人只觉周身忽而冷嗖嗖的,不由抱紧了手臂。
君奢捡起那张纸,越看面色越是不可置信。
凌修本站于她身侧,然而适才见她有容绝照料,是以这才将目光投向花辞,那双一向沉静的眼里蕴藏了太多的深不可测。
待得君奢收手,凌修才好似回过神般侧首看去,却不料正正对着他亮得惊人的目光。
凌修皱眉:“如何?”
“你道如何?”君奢瞧着手中这一张纸,捏着一角递到他面前。
凌修见之,瞳孔猛地紧缩,正要伸手扯过,然理智却是及时阻止了他。
“这是唯有你才能用的纸吧?你给我解释解释?”君奢垂手,神色严肃认真,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他。
容绝似是何事也不知,只专注地将流光浸入花颜阳穴之中。
花颜面色稍稍转好,紧闭的眼眸却始终未曾睁开。
君奢正质问着凌修,周遭忽而响起一道声音,“这也是陛下不小心落下的,速速递与陛下。”
这是文也的声音。
紧接着,似乎很多人皆是发现了地下散落的纸张,均弯腰捡起。
事情发生的太快,纸张散落于地时大家压根没有注意,只是此刻被忽然提起,看到这纸,都知道是凌修的。
明知不可看,然还是压不住心下的好奇,总有人偷偷眯着眼瞅手中的纸。
尔后双眼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一向尊敬有加的天帝陛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其上所书虽是寥寥几字,但各位天宫朝仪的仙家却是十分清楚,这就是凌修的字迹!
其上只几字――“已引至高崖,速来。”
――“辞心之逆,魂烟万物皆不惧,取封灵绳。”
――“容似有察,骨鼎,速掩。”
――“辞已为我用!”
――“屠五万。”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得天师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一扯走纸张。
众人愣愣着只有一个念头――花辞如今模样是凌修所为,花辞所为其实是凌修指使,花辞屠五万,杀人不眨眼是凌修所指使!
天哪!那他这些是要给谁?
君奢的目光太过直接且澄澈,眸底时隐时现的绿意宣示着他正努力地压制着什么。
凌修神情冷静,见此也不过淡淡瞥眼,“无话可说。”
“那你便是承认了?”
“你若这么觉得,如是想便是。”
“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你秉性。所以阜书究竟是你什么人?你竟如此助他。”
凌修伸手拍拍他肩膀,“我欠他的。”
君奢却不知为何异常肯定地道:“我知你心性,这是他写的对么?为何他非三界之人却可与你这般接近?为何他如此针对邑初姐弟你却装作不见?为何他对掌命仙君有所觊觎你也不管?为何……”
“为何他与天帝陛下有着一样的容貌身形?”
此一声蕴含了仙力,从稍远处传来。
众人大惊,就是连君奢都始料未及。
转头看去,却是师君带着一位青年。
他们早早便来了,只是师君忙着与自己的好友吹嘘,而温巽又是第一次上天界,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能瞧见天帝陛下的盛宴,激动得不住拍着定风波。
虽远远瞧见了花颜,但确是不敢上前去辨认,免得落个窘态。
很多人不明白师君所言,面面相觑,而在场几位心下明了的却是一惊。
师君所说何意?
阜书和凌修容貌和身形一样?
饶是正躺着的花颜都不禁指尖颤了颤。
师君敢如此直言不讳难不成已有证据?
凌修闻言,面色沉下。
天师平时虽像个老顽童,然到了关键时刻也是能压得住场子的。
今儿个不知怎的,一个个的竟然针对起自己的徒儿来,他是怎样也不允许的,当即气怒道:“今日乃陛下九千生辰,何事不能往后延延,让人笑话!”
言罢,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仍负手站着的花辞。
花辞目光凉凉,幽深如寒潭,自底逸出森森寒气,更是透着令看者心烦的嘲讽。
他孑然而立,与天界众人格格不入。正是天师口中的外人。
天师拂袖,重又吩咐司礼上仙及律己上仙将场内安排好。
容绝扶起终于睁眼的花颜,低声道:“你这一招,怕是惹怒天师了。”
花颜靠着他,听闻之后竟然笑着道:“要的就是天师的怒气。他势必会追问凌修的。别人是看不出那字迹有何不同,但他是凌修的师父,自然能看出。他一旦怀疑……呵。”
容绝点头,“如此想来,那些纸张……”
“那是阜书正要给凌修炫耀的,却被我劫了,这得多谢娃儿……”
“它该做的。”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了然。
君奢狠狠瞪了一眼花辞,见他神色冰冷地盯着相扶的容绝二人。
怎么?
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白影一闪,耳边就已再次响起花颜斩钉截铁的拒绝,“让他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