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骇人的一幕,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个人怎么就能从别人身体里走出呢?
花颜汗毛倒竖,后背发凉,平生再一次感觉到了威胁,这是一种与往前不一样的威胁。
以往阴谋诡计,装神弄鬼,那都是人为,那就自有破绽,但这次不一样!她明确地感受到了不一样。
那种在鬼门关前徘徊打转的感觉令人心底生寒,穿透四肢百骸,凉意刺骨。
厨房里的人见着师傅那般惨样,无一人觉得凄惨,再看见阜书,一个个便好似哈巴狗似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恨不得跪下给他踩。
“长公主既然有疑惑,自来问阜书便好,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跟人打哑迷不是?伤脑子的事儿可要少做才好,免得哪天伤透了,脑子就不好使了。”
花辞一如他般笑起,“既然知道伤脑子的事儿不要做,你这弯弯绕绕可是更伤啊,莫非脑子已搬家了?”
谁知阜书不气反笑,看着花辞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花辞……你心里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明白么?”
他十分明显地垂眼看了看花辞握着花颜手腕的手,再抬眼时,啧啧轻叹。
花辞纵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顿时便觉得手下她的皮肤滚烫灼人。
他下意识去看花颜如何表情,却是见她皱眉,显然是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
“阿姐……你先走。”花辞借此松了她,将她往身后拨弄。
“唉,长公主是否十分不解,为何我仅凭一道折子,便能将你二人算到南夷来?那道折子,花辞的做法想必很多呢,为何偏偏送嫁呢?”
阜书负手,翩翩行来。端得是公子如玉,其华斐然。他笑意依旧温雅,甚至看着觉得可亲,然而那时扬时落,蜿蜒逶迤的嗓音却是如鬼魅低喃。
花颜自己料想不到,问了花辞他也不答,便显得阜书此刻的问题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诱惑。
“为何?”花颜凌厉反问。
“阿姐你走,到时我自会告诉你。”花辞推她,手下用了力,直让花颜踉跄。
“哈哈哈,邑初皇帝?你怎会有胆子告知她呢?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她被天下人唾沫淹死?不怕她被讨伐?不怕她死……”
“闭嘴!”花辞显然已被戳中了心思,眉眼泛起痛意,转而便已怒意尽显,手中菩提串子甩出,霎时便携了十成力道向阜书打去。
他不敢转头去看花颜神色,或许是因了心虚,或许是因了此刻分不得神,亦或者,真真切切地说,是怕。
她那么聪慧,仅凭一道折子便已算出了阜书计谋,仅仅一句话便使得两国皇帝反目。
所以他怕啊,他怕此刻回过头,是花颜失望而不可思议的眼神,哪怕被天下人所耻笑又有何怕的?只是怕,连她,都觉得不耻。
阜书伸手拽住那串菩提,拿在手中捻了捻,“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邪恶吧……有什么用呢?”
花辞正欲倾身去夺,哪知手腕一紧,便被花颜拽住。
“不要也罢,我改些日子再给你磨一串。”花颜拽着她往外走,面色极其不好。
花辞难得顺从,被她牵着往外而去。
“阿姐……”
“阜书此人挑拨离间的本事还差点火候,说了一大串还不如我一句话。”
花辞转头看她,她面色严肃,眉眼不屑。
还好没想到。可是为何心里反而有点失落呢?
阜书却也不拦,只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离开后厨,这才捻着那串菩提子跟出去。
果然在酒楼大门处见着了正止步不前的二人。
“长公主怎么不走了?阜书可没拦着你啊。”
花辞反手握了花颜,拉着她从面前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挤出去。
他神情已是冰冷一片,周身威压不住攀高,正待挥袖,花颜突然伸手将他手臂按住,这么一来,她便转身到了他身前,稍是抬头便能瞧见他神色不愉,如玉面容阴云密布。
“他不会让我们走的。如此做反倒是个跳梁小丑般任他嘲弄。他动不了你,不敢拿你怎样,但我不一样。小辞,记得阿姐往日说过的话么?江山和我,你只能选江山!”花颜替他理着领口,一点点理顺了,又弯腰去拍他衣袍上的尘灰。
花辞握住她手腕的手渐渐用力,花颜便顿了顿,只听得他一字一字道:“做不到。”
“以一人换百人,我忍心。这是你说的,莫要食言啊。”
“那看人啊,以百人换一人,我也忍心。”花辞似是气了,辩驳得也快。
花颜手下动作顿住,片刻后轻叹起身,侧了身子遥遥看着阜书,“阜书公子想做什么,不如坦言相告,何必遮掩,猜着反倒累人。”
阜书缓缓行来,看着花辞道:“简单啊,要他的命。”
“单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花颜冷哼。
“那也行啊,那就要你的命。长公主,你觉得如何?”
“呵,胆大妄为。你觉得自己胜算几何?”花辞负手而立,眼中已泛起浓烈杀意。只待一句话,便能血染南夷。
“十成十。”
“那也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花辞突而扬袖,一掌已是打出。
阜书接掌,二人内力对抗,面色均是渐渐凝重。
阜书从未想过花辞内力竟然如此深厚,只需有人点拨或者修行数十年,飞升肯定不成问题!可若真如此……
当下他心念微动,一股几不可查的寒意顺着他掌心而出,但哪知碰到花辞,便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出,反倒促使他猛然手掌。
“拿下!”阜书负手,身形如鬼魅倒退而开,渐渐远去。
那些阻挡在二人身侧的人立时面相狰狞,双眼泛起血红,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皮下青筋泛起紫黑色,如蛛网般遍布整张脸。
花辞揽住花颜细腰,借力使力,带着她飞上房顶。
这些人瞬间都起了同样的变化,双眼无神,却是死死锁住二人,一看便是被阜书控制,不,他们早已成了阜书的爪牙,从被放干血之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