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有三大强国,分别代表了三方面的政权。
男权社会的武乾国,渴望达到男女平等和谐共处的大胤国,以及极端女权社会的妲姒国。
妲姒国又被世人称作女尊国。
妲姒国之所以成为女尊国,跟妲姒王朝的子民有关——依赖于幻术生存,却只有女人能习得幻术。
男人生出来,灵根就是废的,无法学习。
故此,男性在妲姒国地位远比女性在武乾国要低得多。
武乾国近些年来,由于国君甚宠贵妃,连带着女人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很多之前践踏女性的制度都被废除了,虽然依然有女奴,但也有男奴,虽然比不上大胤这般国情开明,但远比妲姒要好得多。
妲姒因为女人在先天上就比男人更胜一筹,男人在满是幻术的国度,若头脑一般,战斗力还不如女人们的坐骑,所以,地位极低,所有男人都是奴隶,除了女王的正夫不可以被买卖交换,连侧夫都是可以随意赠人的。
在这样的国家行走,没有自保的能力,不出三天,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更何况,妲姒国跟大胤国还有些过节。
上一代女王残暴,还甚有野心,妄图干预大胤内政,却被曌帝毫不留情的打压,狼狈出了大胤国。
因他们还要依赖于大胤的经济,再加上军事实力确实很弱,本身更有出了妲姒王朝便使不出幻术的限制,所以这些年来,不得不继续与大胤交好,甚至不敢造次。
大约一年前,也就是曌帝驾崩的半年前,妲姒国女王暴病而亡,新君登基。
当时曌帝本着国家友谊,宽和的派使臣送去了恭贺。
新女皇十七八岁,虽年轻,却比上届女王懂礼的多,为保两国友谊,还特意送了许多回礼,表示感谢。
如今,就快到了新女皇登基元年,按照延续了几百年的礼仪,三大国其中任何一位元首继位年满一年,其他两国的元首都要亲自去恭贺,以示友好。
当然,在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比如身体不适去不了,便可派朝中重臣前去。
左相此举,明显是把谌容往火坑里推。
贺扬第一个不同意。
出列拱手道:“先皇驾崩还未满一年,女皇要守孝,不宜前去。”
左相反驳:“上一代女皇在恭贺景帝继位满一年时,母亲驾崩三天也去了,如此重情重义,咱们亦不可落人话柄。”
贺扬简直想把鞋脱了,拍他脸上:“上一代女皇残暴,没人性,她是来诚心恭贺的吗,她是看上景帝长相英俊,想要掳回妲姒国!”
“亏得咱们景帝是鉴婊达人,才没被那老娘们忽悠走!!”
众人面面相觑。
对这段往事也忍俊不禁。
当时闹的可是天下皆知,大胤更是热闹的很。
小女皇当时还是小公主,才三岁,见到有人要对亲爱的父皇动手动脚,话还说不那么顺畅呢,就已经知道怎么给人埋坑了。
妲姒国女王怎么也没想到要防范一个小东西,出门就栽泥坑里了,花枝招展的装扮瞬间成了泥人,狼狈的很。
再想要报复的时候,小公主已经跑开了,还跟母后去告状。
景帝也委屈的很,他都已经尽量避开,甚至直接冷言冷语警告了,对方脸皮厚,一直贴着他,要不是碍于她是一方君主,他早剁了她的手!
当天晚上,景帝被关在门外,在偏殿的暖阁里睡的。
打那以后,在景帝执政期间,但凡妲姒国来使,皆都没好脸色,甚至对妲姒国的关税也卡得巨高。
冷面郎君外加经济能力不够,算是断了妲姒女王的念头。
可过节在啊!
再加上曌帝对付妲姒女王的手段更狠,小女皇再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左相如此深明大义,那便派左相前去吧!”
沈太傅道:“妲姒国女王定然很欢迎你这样的人。”
左相定然是不干的,狐狸般笑道:“国君对国君,臣去,不够资格啊……”
贺扬冷呵一声:“左相都能做这般主了,又有什么不够资格的!”
两人翻来覆去的互怼。
大臣们听得神色麻木。
自打安侯被判流放,贺怼怼就盯上了左相。
半晌过后,冯铮站出来,道:“臣觉得,陛下亲去妲姒,也未尝不可。”
这一句,将半数朝臣都惊醒了过来。
冯御史从不说没用的话,没一个举动背后都别有深意。
他想干什么?!
沈太傅和贺扬也是不解。
但贺扬就是冯铮带出来的,没有冯铮当年的救命之恩和提携,就没有他今日的贺扬!
左相一派见势不对,正要反悔,被贺扬劈头盖脸的吐沫星子强压了下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日后,女皇陛下启程去妲姒国。
下朝后,沈太傅和贺扬,一边一个,夹着御史大夫冯铮,去了紫宸殿。
左相紧随其后跟着,想故作恰好迈进去的时机,听个究竟。
却被站在朝中,昏昏睡睡了一早晨的夏侯渊黄雀在后的捉个正着。
“怎么茬儿啊爷们儿?您不是在偷听吧?”
左相:“……”
他脸色僵硬,却努力保持微笑:“呵呵,自然不是。”
怎么忘了这小混蛋了!
一定是今日早朝他一声没吭太安静了,以至于他还以为他睡懒觉没来呢。
这厮倒是准时准点的醒,还知道跟上来。
见也没有再听的余地了,左相气馁的甩袖离去。
他早晚知道冯铮葫芦里卖得什么瓜!
夏侯渊倒是赶上了左相想要的,长腿迈进去,听了个尾巴:“……可查曌帝去处;三是锻炼了。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他行事向来磊落,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他想听的事实。
抓着几个关键词,夏侯渊直接问了:“曌帝没死?”
这可真惊喜!
他眼睛都亮了。
谌容:“……”
她深刻怀疑他当初想要入赘大胤,纯粹是冲着她娘来的。
脑残粉什么的,怕是连她娘摸过的柱子都想抱走!
更何况是她这个还附带点基因的人。
众人见他听见了,同时沉默,贺扬开始打岔:“先帝早驾崩了,我们是在缅怀罢了,你在胡诌些什么……”
夏侯渊斜睨着他,觉得他脑子上锈了,还是觉得他够傻白甜,连编瞎话都如此敷衍:“呵,缅怀故人的时候,手持咬过大半口的桂花糕?”
“贺大人,您这是在替曌帝尝尝鲜吗?”
贺扬:“……”
低头,看着指尖捏着的月牙状桂花糕……咳咳,是他大意了。
沈太傅以一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神看着他。
贺扬原本是想跟夏侯渊掐架的,火气一下就烧偏了,忍不住怼他家老沈:“看什么看!?我起早贪黑的查案,昨晚忙活一宿,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觉,今儿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赶来上朝了,左相还不省心,体力劳动加脑力劳动,我能不饿么我!”
他一副“我饿我有理”的姿态。
沈太傅翻了个白眼,背着手,偏过头,懒得理他。
夏侯渊见他们也不愿意告诉他实话,再追问下去也没意思,便说出来意:“容容要去妲姒国,我也去!”
众人这倒是没什么异议。
沈太傅原本还想让儿子也跟着去的,却被冯铮否了,说不安全。
如今夏侯渊主动提出来,众人出奇的没有半分犹豫的一致,觉得甚好。
冯铮甚至还破天荒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嘱咐:“皇贵君武艺卓绝,保护陛下,我们自是放心,但,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夏侯渊:“……”
突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这话要是沈太傅说,他感谢个就完了,可面前的人是冯铮。
妲姒女尊国向来不把男人当人看,但他武功高强,完全可以藐视。
可她们某些秘术……也确实让人头疼。
夏侯渊抖着眉毛,倏然看向谌容:“你到时候不会把我拱手送人吧?”
谌容:“……”
关键时候,为求自保,也不是不可。
毕竟他这么强大,完全可以自己逃跑。
她没说话,可夏侯渊一眼就瞧出她心中所想了!
怒:“你敢把我卖了试试!”
谌容笑:“我武功有多弱你也是知道的,妲姒国诡异的很,你若真是被人抢了去,说实话,我也无可奈何。”
夏侯渊:“……”
“所以啊,”谌容语重心长,故意卷着舌头,顽劣又认真地道:“你要寄几保护寄几。”
夏侯渊:“……”
感觉自己已经在被发卖的过程中了。
……
谌容准备了三日的东西,长公主也三日未出门,直到她怀中的尸体由僵硬再度变软。
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侍从们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贴身大嬷嬷心疼地劝她:“公主,您要想开些啊,驸马爷飞身扑过去为您挡了箭,以命换命,定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的……”
姜嬷嬷用帕子抹着眼泪。
纳兰德的死,击溃了长公主最后的防线。
她现在就像是没了魂儿一般。
李锦盈的身体已经麻木了,长时间不动,血液不流通,导致她身上极冷。
可再冷也比不上内心的冷。
她脑中不断的反刍着他们之间最后的画面。
她好痛恨自己,最后那一刻,他问她爱不爱他,她怎么就没说出来……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
她爱的。
她是爱的。
她非常爱……
她早就在他无数个关怀中爱上他了!
可这却成为了她此生再也无法宣之于口的悲痛。
“姜嬷嬷……”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姜嬷嬷以为她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了,长公主突然开口。
姜嬷嬷几乎喜极而泣,连忙上前:“哎,公主,您吩咐!”
“您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了,一会儿,我写封信,您带着雪儿,亲自送到谌容手上。”
姜嬷嬷听出异样,问道:“不带公子吗?”
“不带。”
不成器的人,也没有必要再浪费资源了。
长公主冷淡的吩咐道:“他若乖,你便想法子帮他保命,他若还有别的心思,那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公主……!”听到这话,姜嬷嬷骤然意识到什么,急急道:“您可不能……”
李锦盈有气无力地淡淡打断她的话:“我没事,您不必挂怀。”
姜嬷嬷十分了解她,若搁平常,她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可此时,她却不确定了。
长公主命人进来。
门窗骤然大开,昏暗的屋内倏然照进无数缕灿烂的阳光。
她精力不济的吩咐:“将驸马抬到暖塌上。”
“是。”
仆人们只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按她命令行事。
长公主走到书桌前,亲自研磨,稳而细,后又格外严肃,神色清明而冷静的写完了一封信,晾干,叠好后,交给姜嬷嬷。
“现在就走,带着雪儿,记住,一定要将信亲自交到谌容手中。”
“是。”
姜嬷嬷看她冷静得不像话,心中更是忐忑,忍不住红了眼眶:“公主……”
“去吧。”
姜嬷嬷走后,长公主又吩咐下人将她新婚时和驸马所穿的吉服拿来。
她亲自为纳兰德换上。
然后,命人驾车出营地,去长公主府。
她守着他。
只他们两个人。
一直到深夜。
……
姜嬷嬷再带着李清雪得了恩典从宫中出来时,已临近傍晚。
夜幕渐黑。
她们欣喜的往回赶,却听车夫突然道:“那边好像着火了,看着像是咱们府里的方向!”
“长公主府!?”
姜嬷嬷大惊,连忙掀了帘子看。
果真是!
姜嬷嬷骤然恸哭,肝肠寸断的吼着:“公主啊……!”
李清雪猛然撩开帘子,一看,眼眶通红,哑声张了张嘴,骤然哭得撕心裂肺。
长公主府中。
穿着吉服的两人坐在床上。
大火弥漫,李锦盈轻轻的靠在纳兰德的肩膀上,往日的欢声笑语,一幕幕的回忆着……她绝望又幸福的含笑,无声泪流。
“阿德,这是你悉心为我建的公主府。”
“我要将它带走,与你团圆……”
“……”
大火热得人发昏。
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温柔的唤她。
“盈盈……”
“盈盈……”
李锦盈陡然泪眼婆娑的看向前方。
眼前,火光中,他像是身披光晕,笑容还是那么温和宽厚,朝她伸出了手……
李锦盈的笑中多了一抹释然,也朝他抬起手。
温婉的笑,被光火吞噬。
……
消息传入紫宸殿时,谌容刚和夏侯渊斗智打闹完毕,喘匀了气儿,躺平准备入睡。
骤然听到长公主自焚,满是不可思议,震惊得猛然坐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
“天呀,她怎么敢……”
她给她的信中,说她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换女儿平平安安的活着,让她放心。
谌容觉得她肯定是去守皇陵,要么出家为尼,后半生都为皇室祈福,或者是退守到湖州,不问世事。
因为她把整个长公主党派的人脉网都交出来了。
她扫了眼,有一半人她是知道的,这份东西是真的。
所以她才同意保留她现在的一切公主待遇,只要她安分守己。
没想到她竟然……
谌容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夏侯渊抱住她,安慰道:“可能是……在这世间,她再也没有所恋之物,再没有温暖的力量继续活下去了。她去寻纳兰德,也算是去寻找她的幸福了。”
谌容偏头看他。
很认真的道了句:“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话来。”
夏侯渊:“……”
当他是个憨货吗!
他心思也是很细腻的好吧。
……
三日后,满朝文武恭送女皇启程去妲姒。
行了大概小半个月。
刚踏入妲姒地界,没想到,谌容一语成谶,恭贺的队伍还没进都城呢,夏侯渊就被抢了。
大胤御林军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慌成一团。
在贺纭笙带着的暗卫镇压下,才稳定了心神。
众人看着面前如绸缎一般飘飞在天上的妖女。
心道这妲姒的人也太邪乎了吧?
一阵风似的钻进龙辇,就把人给抢了。
贺纭笙将谌容撩开车帘冒出来的脑袋按回去。
挡在门口,偏头问她:“救,还是不救?”
夏侯渊被个丑八怪用绸缎捆着,本想试探下谌容的真心的,结果却听见贺扬他干儿子竟然这么问,要弃他于不顾!
骤然火了!
暴怒过后,朝抢他的丑女道:“我有媳妇儿,你休想占我便宜!”
“看见没,我媳妇儿就是她!!”
“坐龙辇里的那个!”
“大胤女皇!!”
夏侯渊疯狂暗示。
扬起下巴,一脸“你怕了吧,少得罪我”的骄傲神情。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