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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艳青再次见到俞岱岩得时候,他看起来很不好,不复当年断骨疗伤时的刚毅,眼中不时透露出悔恨和自责。

就连宋远桥告诉他,方艳青已经找到了让他恢复如初的办法,也没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甚至在看见那本疗伤的秘籍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俞岱岩对着方艳青不识礼数的行了个谢礼,强忍着说了句:“方掌门,在下乎感不适,恕难奉陪,还请见谅。”

说完又是一拱手,便自顾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俞三侠似乎有些钻牛角尖了。”

“哎,当年三弟受了多少苦头,别说是他自己,就连我们兄弟几人,这些年见他旧伤复发时的痛楚,都不免有几分愤恨。

虽说当年经方掌门您提醒,我们对那日偷袭三弟的人早有知晓。

她如今归来,已是五弟的妻子,五弟自小随三弟一起练功的时候最多,两人也最是亲厚,三弟早就决心不再追究往事。只是见五弟妹面对他时总是眼神闪躲,便私下找了她,好意提了一句,说她只要真心改过自新了,他不追究了。

只是多年苦楚,他总还是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多问了一句。

五弟妹也为隐瞒,一边道歉,一边将当年之事细细诉说。

谁知就在这时,五弟见她久久未回,心中担忧,便找了过来,正好听见了这番话。

之后的事情......哎,谁也不想变成这样。

五弟夫妇死后,三弟心中十分自责,觉得若自己当日不问其原由,或者就当作没认出来当日伤他之人,或许一切便不会发生。

可世事已然如此,只叹是造化弄人。”

方艳青静静思量了片刻,有意的带着宋远桥向俞岱岩休息的房门外走去。

宋远桥不明白方艳青要做什么,但却还是十分配合的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两人走到那间房外不远的地方,方艳青才指着另一侧的一间屋子,用不大不小却绝对能让屋内之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初次来武当拜访张真人,那一日张真人才刚带着张翠山回武当。

若我记得不错,那间屋子就是当年张五侠所住的地方吧?”

武当七侠除了宋远桥和其他几人年纪相差甚大,又在成婚后另住一院,自俞莲舟以下,其他六侠一直都住在这一片。

即便张翠山失踪多年,但他住过的屋子,这些年依旧时时有人打扫,所以看起来和当年别无二至。

方艳青提到此事,宋远桥心头一痛,疑惑地看了眼对方,最后还是沉重的应了声:“方掌门记得不错。”

“那年张真人很是开怀,他曾告诉我,张翠山是他所有弟子中天资最好,领悟力最高的一个。”

宋远桥对这样的话并未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反倒十分赞同,默默点头。

方艳青自辟谷修炼之后,五感灵敏远超常人,此时即便离着那间屋子还有十来步远,即便隔着门板,即便俞岱岩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方艳青还是听出了他呼吸中的凝滞,他在强忍悲痛。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十年都看不穿枕边人呢?以当年殷素素天鹰教教主爱女、紫薇堂堂主的身份,她若想平平安安的将俞三侠送回来,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吗?

当日她为什么会找龙门镖局的那群人来护送?又为什么会在事后以对方护送不利为由冒充张五侠之名,屠人满门?当日那个逃出生天的少林和尚,宋大侠也是见过的吧?身手如何?”

“当日的那位小师傅,入少林派不过两三年,所学自然不深......”

方艳青道:“宋大侠委婉了,当日那个小和尚,便是我那徒孙芷若,也能以一敌十,毫不费力。这样的一个人,偏偏逃了出去,还平安回到少林报信。

若非之后,我们详查之下发现端倪。

经此一事,少林和武当还能和平相处吗?殷姑娘这一招栽赃嫁祸,挑拨离间之际,可不必成昆当年所为逊色。

情之一事,最难估量。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张五侠对妻子情深意重,两人若就此隐于荒岛,那么过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他还可以装聋作哑,故作不知。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二人既然成婚生子,自然便要为孩子的未来打算。重回中原是必然之事。

张五侠受教于张真人,礼义仁智信,样样皆备。自他决定回中原,他未必想不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让他走到这一步的,从来都不是旁人的逼迫,而是他的良心。

张夫人大概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随之而去。

他们自刎并非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承担,为了让活着的人能够不再被过去束缚。

我想,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若能随着他们的死亡而结束,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方艳青话音落下,宋远桥便对她一拱手,同时俞岱岩的房门也大了开来。

他向方艳青一步步走来,多了几分释怀,诚心拱手道谢道:“多谢方掌门开释,岱岩受教了。”

方艳青还以一礼,道:“俞三侠豁达,只是因失手足兄弟悲痛不已,所以才难免一时沉寂,只需假以时日,你未必不能自己看清这其中深意。

你我相识一场,也知我这人心直口快、素无遮拦,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还请切勿见怪。”

俞岱岩再三谢道:“方掌门不必自谦。今日开解之恩,岱岩铭记于心。何况,这十年来,方掌门和峨眉上下为在下的伤势也费心不少,此情此恩,难以回报,还请方掌门受下我这一礼。”

说着便直直的跪在地上。

方艳青知他为人,晓得此时若不让他好好的谢谢自己一回,恐怕也不安生,便也不阻拦,待他跪实后,才将人扶起,道:“俞三侠既然已经谢过一会,以后这些事情便不必总是太过挂怀了。我们两派交好,守望相助自适应当,若些许事情便谢来谢去,到更显生分。

将来待俞三侠恢复如初,只需不忘初心,行侠仗义。便算不辜负我这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