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当朝承恩侯、皇后的父亲、太子的外祖父,所以你认为他没有理由做这件事情,对吗?”
三姐姐似乎看透了我心中所想。
她轻笑了一笑,摸摸我的脸道:“你真的很聪明。但你在宫里长大,很多事情,你没有那么容易能看得清。
尤其是当把控着宫闱的人不想让你知道的时候。
你知道太子是什么时候成为太子的吗?”
“七年前。”
“嗯,准备的来说,是在言太傅身死、李家灭门之后。”
我不由屏住呼吸。我一直都知道,言太傅之死跟我的外祖父有关,所以那些年祖母对我一直视而不见。但我一直想不通,外祖父为什么要去害言太傅,还要里通外国的去对付他。这不合逻辑。
三姐姐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一个寒蝉,继续道:“当年,言太傅的威望,在文臣和学子之中几乎一呼百应。言太傅忠君爱国、光风霁月,但却依然让某些人如鲠在喉。”
随着三姐姐的话,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黑暗中,我和三姐姐四目相对,她缓缓的对我点了点头。
道:“既是舅舅又是太傅,他被管的太狠了。想要兴建京郊别院被制止,想要出游寻乐被劝戒......凡此种种,只要太傅觉得不是明君所为的,便都会一一驳斥。
所以他要他死。
皇后生有嫡子,却一直未被立为太子。薛肃自然会急,他擅书法,模仿几个人的笔迹不在话下。
那年京郊及周边几县地动,引发瘟疫。加之西南大旱,民心不稳。天子不能轻易涉险,宫中皇子年幼,尚不能为父分忧。但西南却需要有身份贵重德高望重之人前往安抚民心。
言太傅心忧国事,自是当仁不让。
原本,此事虽然危险,但有当地府衙相助,又有京中的一队羽林护卫,以言太师之睿智,不难转危为安,平息一切。
但却没想到,一封李大人笔迹的书信传到了大渝。告诉他们大梁西南边境动乱,可趁虚而入。
大渝当时的丞相,在派出探子发现言太傅也在西南之后,便知情势果然如心中所说,便派派兵攻打大梁。内忧外患,言太傅收到旨意,让他留在当地方便调度。
言太傅不疑有他。一边安抚西南民心,一边还要在那种情况下努力征集粮草供应前线。
然而,就在大渝兵败,言太傅功成身退即将还朝的时候。气急败坏的大渝派出了刺客,刺杀了言太傅。
言太傅身死之后,陛下下令彻查。悬镜司没多久便查到了李尚书身上。彼时,陈老将军正好回朝换防,陛下便让他前去李府搜查罪证。”
“既然一开始便用的是李尚书的笔迹,那么那些书信肯定也会找机会放进李家。陈老将军将证据上交,若将来万一被发现是伪造,别人也只会怀疑是陈老将军为了女儿所为。
毕竟,我母妃和陈贵妃不和,是那时满宫皆知的事情。”
察觉到三姐姐一直在黑暗中颤抖,我起身下床点了一盏灯。
三姐姐握住我的手腕,摇摇头,将灯吹灭。
将我拉回床上,两人盘腿对坐着。
“三姐姐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三姐姐道:“是言阙。当年言太傅身死,他一力扛起言家,李尚书在斩首的前一天,仍不承认自己曾写过那些书信,并在刑场前赌咒。
他因此有所犹疑,这些年便一直私下查访。
一件事情的发生,既得利益者都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件事情后,陈美人一跃升为贵妃,太子的名分也确立了下来。言阙便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
但陈老将军在那件事情后,便常年戍边,不再过问朝政。陈贵妃也在生下遂儿之后便闭宫避宠,实在是不像一个该志得意满的人。
还有一件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当年陈贵妃难产,满宫的太医都被陛下召集到了清黎院,但陈贵妃却算着时间,猜到那时候李美人也已到产期,看着满宫的太医,她就知道陛下是不想让李美人活了。
知道那时若叫太医必会引人注目,便那种自己都尚且危急的时刻,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偷偷离开前去帮李美人助产。
而且,小蝶一直都是陈贵妃的人。若无贵妃这些年暗中回护,她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人脉的小宫女,又如何能在这宫里养大一个孩子。”
小蝶是陈贵妃的人,这件事情我在认识萧遂之后便有所猜测了。
萧遂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尤其是在吃的方面。有他每日的碎碎念,我很快就知道他和贵妃的口味。便猜道那些年小蝶带回来的食物,大多都是清黎院剩下的。
结合三姐姐的话,我大致明白了陈贵妃的用意。她知道宫里最不想让我活下来的是谁,为了他的家人和孩子,她不能明着帮助我。
她知道只要我出生了,那个人就算是为了不伤天合,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弄死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她暗中相助小蝶,让我们可以虽然艰难,但是活下去。
“那小蝶的死?”
“这是意外,她是在提膳的时候,不慎落入荷花池的。”三姐姐回答。
我看向她,我的视力极好,即便在黑夜中也能宛如白昼。我清晰的看着三姐姐的脸,没有丝毫心虚或闪躲的样子。
三姐姐没有说谎。但我知道,小蝶绝不是意外身亡,至少不会是意外溺水。
小蝶很怕水,她曾说过很多次。她幼时曾溺水,很怕那种感觉,但却因祸得福学会了泅水。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靠近荷花池,甚至掉下去。即便掉下去了,她也能自救。
门外传来刀兵相见的声音,惨叫声呼救声响彻宫城。我看向三姐姐,她正抱膝坐在床的内侧,听见动静后,她抱着我做进床内,道:“别怕,别怕,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
“他们是谁?”
三姐姐不语。
“三哥造反了?”
“不,是太子他们要逼宫,三哥是护驾!”
我在黑暗中弯了弯眉眼,觉得此时的三姐姐有些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