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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姜秦想着魏婴夜里睡觉一惯不老实,春日夜凉,怕他又踢被子冻着自己,便散着步到了青龙殿。

青龙殿和摄提殿以咸池为中心,成太极八卦之态,都是进口处虽小,但却内有乾坤,庭院之内鳞次栉比的坐落着数十间屋舍。

临近子时,青龙殿内除了几盏挂在屋檐下的风灯还幽幽的发着微弱的光。其他屋舍都已经黑了下来。魏婴的屋子是当时姜秦特意为他所选,坐落在青龙阵眼灵脉之上,是整个庭院的中心位置。

姜秦才进青龙殿,庭院内最外间屋子里便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随后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姜秦朝着那房间看了一眼。

“逐流?”

轻剑入鞘,屋内亮起烛火,赵逐流拿着一盏灯走出房间。

“师父。”

“还没睡?”姜秦微笑着问。

“......”赵逐流静默着点了点头。

姜秦看了看他,从她出声到赵逐流点灯出门,这么短的时间明显是不可能穿戴如此整齐还把发髻都梳得这样一丝不苟的。

“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吗?”

赵逐流看了眼眼前的女子。虽叫她一声师父,可她的外貌看起来似乎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只是那看着人的眼神,却让人觉得,十分慈祥......

他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瞬,道:“师父白天的时候说得罪了温氏,我怕他们晚上会来偷袭。”

姜秦笑了笑,拍拍赵逐流的肩膀,道:“所以你特意选了最外面的这间屋子,护着里面的师兄弟?”

赵逐流低着头,点了点。

姜秦道:“这山中的九宫贵神阵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上不来。放心去睡吧,明日起,你可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赵逐流点了点头,把灯递给姜秦,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又停下,转身问:“师父,我今日演示的那门功法,你不觉得太过歹毒,是邪魔外道吗?”

姜秦抬了抬烛火,道:“功法就只是功法而已,端看修炼之人用他做什么而已。就如这火,可以给人温暖,也能纵火烧身。”

赵逐流沉默了许久,抬眼眺望西南方向,道:“师父似乎为曾问过我的出身。”

姜秦道:“你既然留下了,便是自己人了。至于你过去是什么人......你愿意说的话,我自当倾听。”

姜秦指了下庭院中的六角亭,示意他坐下聊。

赵逐流默默的跟了过去。

两人坐下后,赵逐流缓缓地诉说了他的身世。

其实从他的谈吐仪态中便能看出他绝对不是李仲宣这样的平民出身。

只是即便出身世家,赵逐流的人生也算得上是十分坎坷了。

他出身华阳赵家,虽不是嫡支嫡系,但世家的出身在也让他人生得起点比普通百姓要高上许多。因自幼聪慧,他很小的时候便被自己的父亲带着开始修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岁那年,他父亲在一次夜猎中丧生。

原本即便遭此不行,但家中有他父亲数十年的积累,还算富庶,他自己在修炼上也开了窍,只要熬过几年,不难重新振奋门庭。

但一个家族中难免良莠层次。族中有人怜惜他,便有人欺他丧父。赵逐流多次找家主讨公道,却屡屡被劝说息事宁人。

而因为告状,他所受的针对越来越多,经常被人围殴。他虽资质比别人好些,但双拳难敌四手,围攻之下自然输多赢少。也是在那种环境下,他想到,若是能让对手们没有了金丹,那他们就算所有人加起来也不会再是自己的对手了。

于是他钻研出了化丹手,在一次打斗时,化去了为首之人的金丹。

这一下,就闹出了大事。

被化去金丹的人将此事告到了家主那里,说他修练邪魔妖法,残害族人。一向喜欢在赵逐流和其他人发生冲突时和稀泥的家主,这次却一反常态的强硬。

逼着他交出这门功法。

这是赵逐流这些年唯一成功了的防身手段,他自然不肯交给其他人。于是他打伤了看守他的人,逃出了赵家。

他原本以为只要逃出来就好了。可没过多久,却听说,被他打伤的那个看守之人死了。他成了杀人的凶手,被因此逐出了赵家,还被族人追杀,说他偷了家族的秘宝叛逃了。

赵逐流有些迷茫失落的看着烛火,眼中的水光闪了闪,沉声道:“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打晕了他。我也没有偷东西......”

“我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赵逐流抬起了眼,她看向姜秦,无声的张了张嘴,脸上是有些委屈却又释然的表情。

姜秦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优秀又不驯,这便是他们打压你的理由。”

姜秦说完,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我的徒弟,是不会白白让人冤枉的。好了,乖乖去休息。明天过后,就留在山上好好教导师兄弟读书习字。等仲宣什么时候能背下《天机经》,我带你回华阳平反?如何?”

赵逐流愣了愣,看着姜秦这笑容,心里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听她说会给自己平反又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骗他,心里有些忐忑道:“我后来也想过回去查明真相,只是那人的尸身已经被火化,找不到任何证明那人死因的线索......”

“逐流,你可要记得,师父可是神仙啊......快去睡快去睡,黑眼圈都出来了,年纪轻轻就熬夜可是会秃头的。

我去看看魏婴是不是又踢被子了。”姜秦说完又和蔼的拍了拍赵逐流,便转身去了魏婴的房间。

赵逐流起身,行着礼目送姜秦离开。等人走了很远很远了,才转头看向留在石桌上的烛火。

不自觉地提了提嘴角,“神仙吗......也许吧。”

姜秦轻轻推开魏婴的房门,暗笑着摇了摇头。

床上的小孩儿睡得四仰八叉,枕头掉在了地上,被子堆在床脚内侧,人都裹着半截床单横着睡在床头。

姜秦轻手轻脚的抱起魏婴,施法将床整理好后,才把人放回床上。

放下时,却被魏婴抱着胳膊缠住。魏婴喃喃的说着梦话,含含糊糊的话语里,只有‘姑姑’这两个字还算清晰。

姜秦便坐在床边又陪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