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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的一力坚持下,特蕾莎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认可了他的安排,让比昂卡交给艾格妮丝看管,毕竟刚刚来到了法国的她,知道丈夫正在事业的紧要关头,所以不愿意为了这种小事去不依不饶,给他添麻烦。

到了晚上之后,夫妇两个人很快就甩开了这点芥蒂,和过去一样亲密地相拥而眠,而第二天一大早,刚刚起床的艾格隆夫妇,就发现他们的卫队长勒班陀侯爵安德烈-达武求见他们。

“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安德烈?”艾格隆见到他之后问。

“陛下,有一位访客来到了枫丹白露之外,想要求见您……”安德烈先是行礼,然后恭敬地回答。

艾格隆一想,如果是平常人来拜访,安德烈肯定不会这么郑重其事来找自己报告,于是顿时来了兴致。“是谁啊?”

安德烈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眼神也有些闪烁。

在轻咳了一声之后,他小声回禀艾格隆。

“来者自称为亚历山大-瓦来夫斯基伯爵。”

听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名字,艾格隆愣住了,而旁边的特蕾莎也禁不住发出了惊讶的轻呓。

“什么?瓦来夫斯基伯爵?”

难怪安德烈的表情那么奇怪,因为他也吃不准艾格隆到底是会欢迎这位不速之客,还是把他拒之门外。

瓦来夫斯基这个姓氏,在熟悉拿破仑生平事迹的人当然不会陌生——因为拿破仑的波兰情妇玛丽·瓦来夫斯卡就出自于这个家族。

拿破仑皇帝在1807年击败了普鲁士和俄罗斯帝国的联军之后,为了制衡这两个敌人,他决定重建一个波兰人的国家,也就是未来的华沙大公国。

虽然华沙大公国的领土是从普属波兰和奥属波兰上割让过来的,俄罗斯占领的波兰领土丝毫未动,离波兰王国的鼎盛时期领土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已经是波兰人在亡国几十年之后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祖国了,拿破仑对波兰可谓是恩重如山。

而波兰人也知恩图报,从此之后成为了拿破仑皇帝的忠实盟国,跟着他参与了大量战争。

就在逗留波兰期间,拿破仑皇帝看上了年轻漂亮的玛丽·瓦来夫斯卡伯爵夫人。这位伯爵夫人出身于波兰贵族名门,18岁的时候根据父母之命嫁给了70岁的丈夫瓦来夫斯基伯爵,在她20岁出头的时候,得到了皇帝的青睐。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波兰政府的头面人物,比如政府首脑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等人纷纷给年轻的伯爵夫人施加压力,暗示她要“为国捐躯”,而心系祖国的伯爵夫人在经过了短暂的犹豫之后,终究还是给皇帝投怀送抱了。

他们一起断断续续地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1810年,伯爵夫人给拿破仑生了一个私生儿子——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皇帝的儿子,但是根据欧洲古老的传统,他依旧被算作是瓦来夫斯基伯爵的合法子嗣,这个儿子自然也就使用了瓦来夫斯基的姓氏。

对于这位私生子,拿破仑皇帝倒是给了一些补偿,他授予了这个孩子帝国伯爵的头衔(因为瓦来夫斯基伯爵已经有了长子了,所以这个私生子继承不了爵位),还给了他一份年金财产,作为他未来生活和教育所用。

不过,这段露水姻缘也就到此结束了,也就是在1810年,急于让自己拥有一个血统高贵的继承人的拿破仑皇帝,先是和约瑟芬离婚,然后娶了哈布斯堡家族家族的路易莎公主。

而1811年,新的皇后陛下不负众望,生下了拿破仑心心念念的合法继承人——也就是艾格隆。

从那时候起,为了避免让路易莎皇后介意,皇帝陛下对伯爵夫人母子两个几乎不闻不问了。

不过他们的缘分也没有就此结束,1814年,拿破仑第一次退位,被迫隐居到厄尔巴岛;路易莎皇后就此抛弃了他,带着儿子一起返回到了奥地利,而瓦来夫斯基伯爵夫人却跑去厄尔巴岛看望了落魄的拿破仑,这让皇帝颇为感动。

在那次会面之后,两个人从此再也没有碰面过,1815年拿破仑殊死一搏,然后在滑铁卢输了个干净,接着被流放到万里之外的圣赫勒拿岛,1821年暗然死去。而伯爵夫人则在1817年,死于再婚后的难产。

在拿破仑死的那一天,艾格隆丧父,但母亲尚且健在;但皇帝和伯爵夫人的私生子,艾格隆理论上的“哥哥”,则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些年来,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又经历了什么?被幽闭在奥地利宫廷当中的艾格隆并不知情,直到逃出来了以后,才从自己的同党们那里得到了一点信息。

亚历山大-瓦来夫斯基伯爵先是在波兰长大,到了1824年他逃出了波兰,然后偷偷地熘到了法国境内申请避难。

波旁王室对艾格隆如临大敌,恨不得除之后快,但是对少年瓦来夫斯基伯爵却并不怎么在乎,收容了他。

毕竟,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拿破仑皇帝的儿子,但一个私生子是没有资格扛起波拿巴家族的旗帜的——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波拿巴分子跑去找他。

年轻的伯爵就这样留在了巴黎,靠着拿破仑皇帝当年给的丰厚年金财产,过上了颇为优握的生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逐渐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

以上,就是艾格隆所知道的全部信息了。

对于这位大了自己一岁多的“兄长”,艾格隆并没有什么芥蒂,毕竟他对自己毫无威胁,更不可能拥有波拿巴家族的宣称。在历史上,艾格隆不幸早逝、拿破仑皇帝的合法子嗣断绝之后,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们继续拥戴的也不是他,而是身为拿破仑侄子的路易-波拿巴——可见欧洲的传统是多么根深蒂固,连皇帝的血脉都战胜不了。

在进入到法国境内之后,艾格隆也没有多考虑这位“兄长”的事情,对他来说要忙的事情太多,一个私生子并没有多少值得在意的地方。

他却没成想,这时候,这位兄长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倒也很正常,眼见艾格隆现在飞黄腾达,也许能够成功复辟帝国,私生子瓦来夫斯基伯爵想要过来碰碰运气、给自己找点前途,可以理解。

在悄然之间,艾格隆和特蕾莎对视了一眼。

“要不要接见一下?”艾格隆问。

“可以见见嘛……”特蕾莎立刻回答,“殿下,他虽然是个私生子,但毕竟也算是你的半个亲人。所以就算他是来讨要好处的,我们也不妨看看嘛,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是个可造之材,我们留用他也挺好的啊。”

特蕾莎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她真的对同样流着拿破仑血脉的私生子伯爵感兴趣;但另一方面,更是出于自身立场的考虑。

因为之前的一系列冲突,她对艾格隆的堂兄们也极为反感,并且把他们认定为艾格隆家族地位的威胁——毕竟他们也是名正言顺的波拿巴家族成员,帝国的蛋糕注定有一份是他们的。

而私生子就不一样了,就算他是皇帝血脉,也没有资格去切蛋糕,一切的一切只能来自于皇帝的恩赐;同时,他的个人利益也跟艾格隆高度绑定,因为除了艾格隆没有人会重用一个拿破仑的私生子,所以在特蕾莎看来,这是极好的拉拢对象。

在征得了陛下夫妇的同意之后,安德烈告辞离开,不久之后,他就把一个年轻人,领到了艾格隆的会客室当中——而艾格隆夫妇,此刻也都在场,一同接见这个身份特殊的私生子。

在见到了枫丹白露宫的两个新主人之后,瓦来夫斯基伯爵马上以毕恭毕敬的态度,向艾格隆夫妇行礼致敬。“感谢两位陛下原谅我不告而来,并且赐予我如此荣幸的接见,我祝福两位陛下今后万事顺遂!”

在他行礼说话的时候,艾格隆一直都注意着他。

兄弟两个就这样沉默对视了片刻,他们此生第一次见面,都对彼此留下了深刻印象。

艾格隆自然不必说,此时的他经历了一系列大事,又成为了历史的弄潮儿,久居人上的举止当中自有一股堂皇贵气,让人暗暗心折。

而艾格隆看瓦来夫斯基伯爵也感觉颇为欣赏,他的举止优雅而又恰到好处,虽然毕恭毕敬,但是神情自若,也没有显得特别卑微,自有一股从容的风度。

伯爵看上去是个风流俊俏的年轻人,但是却又有几分内敛和心计,看上去是个能干事的人。

在历史上,他也确实干成过不少事。

为了表现自己的爱国心,在1830年之后,他先是加入到了法国军队,几年之后退役,而后回到巴黎,为剧院和报刊写作,并且开始涉足政治,后来加入到了七月王朝的外交部门当中,担任过驻外使节。

1848年之后,路易-波拿巴乘乱上台,先是当选总统,而后又自己加冕称帝成为拿破仑三世,而他则看到了平步青云的机会,马上投入到了拿破仑三世的麾下。

对于这个空有皇帝血脉的私生子堂弟,拿破仑三世倒是颇为重用,先后让他做了外交大臣和国务大臣,还封他为公爵,可谓是帝国的重臣。不过后来两个人因为政治理念的分歧,他逐渐被疏远和弃用,最终被解除了职务安排到元老院养老,1868年死去,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法兰西第二帝国的毁灭。

不管怎么说,瓦来夫斯基伯爵至少上得了台面,担任外交大臣的时候和欧洲各国谈笑风生也未曾闹出过什么笑话,反倒是在克里米亚战争和之后的巴黎和约当中为帝国争到了欧洲仲裁者的超然地位,已经算是能力很强了。

“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兄弟,但是艾格隆当然不可能喊他做哥哥,就法律上而言,他就是瓦来夫斯基伯爵家族的成员。“事实上,我关注您已经挺久了。”

一边说,艾格隆一边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艾格隆的温和态度,让瓦来夫斯基伯爵暗暗放下了心。

事实上,自从艾格隆进入法国之后,他就已经在关注自己这个“弟弟”了,之所以一直没有投靠,就是因为他吃不准这个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以及艾格隆到底能不能成事。

这些天来,他一边收集有关于艾格隆的信息,一边观察形势的发展。

而到了最近,他终于确认,这位波拿巴家族继承人确实是一个厉害角色,而且成事的希望也很大。

所以,为了赶上这一班车,把自己的特殊身份发挥出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跑过来面见自己的“弟弟”,以此来谋求平步青云。

“您的关注让我十分荣幸。”瓦来夫斯基伯爵又是微微躬身向艾格隆致谢,然后再抬起头来看着艾格隆,“而我,也一直都在挂念着您,当您在奥地利宫廷居住的时候,我为您的安危而默默向上帝祈祷;当您逃离奥地利,并且开始为家族复兴而努力的时候,我也在为您的事业而祈祷,为您的每一个胜利而欢呼,如今我终于等到您返回这个国家了……我深信您必将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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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隆当然知道对方所言不尽不实,事实上,如果他没有干成什么事业,而是继续幽居奥地利的话,他的这个“哥哥”才不会有几秒钟想到自己呢。

不过他也没有揭穿这种客套话,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既然您这么关注我复兴家族的事业,为什么之前没有参与到波拿巴党派当中来呢?以您的身份,我想我的支持者们应该会非常欢迎您的。”

艾格隆的态度虽然非常温和,但是这个问题,却让瓦来夫斯基伯爵稍稍尴尬住了。

毕竟,身为拿破仑皇帝的儿子却没有为家族复兴尽力,这也很容易遭人指责。

“很遗憾,之前我虽然勉强获准居住在法国,但是我时常遭人监视,我无法去参与政治活动。”好在,对这个问题,伯爵也并不是没有准备,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然后从容地回答艾格隆,“另外,虽然我并不害怕牺牲,但我不想为了一项毫无成功希望的事业白白牺牲。”

“如果毫无希望,那么我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呢?”艾格隆又追问。

“因为您是被上帝垂青而降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您继承了创造奇迹的血脉。”伯爵澹然回答,“而我只是一介凡人,我无法做到这些,我只能先保存有用之身,等待机会再为波拿巴家族效劳,如今,我等到了您,等到了奇迹,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