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祝洪季十五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从外面瞧着红砖碧瓦崭新又大气的院子,满心欢喜哪里会顾忌这是不是凶宅。
农村哪家房子不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送走了多少老者,顶多夏天阴冷些,他们家男孩儿多,阳气重,才不怕这些呢!
他接过钥匙大步上前,都没带犹豫地利索开门。
在门吱呀推开的刹那,院子里拔尖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吓得四周住户砰砰关门关窗声此起彼伏,还有几个孩子被吓哭,以及野狗汪汪乱吠声,本该热闹的街道在天大亮的清晨,更加寂静了,微凉的风夹裹着淡淡水汽,让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徐,徐叔,这宅子成精了吧?”李官差牙齿打颤,极小声地问道:“它不会是不想让人住进去,所以一直闹腾?
大白天都……”
徐老板面色也微微泛白,“这房子在我手里转了不下十次了,早就连本带息赚回来了,可这么好的房子空着,太可惜呐。”
更重要的是,房子在他手里,他心里也发毛,恨不得抓紧转手出去,省得里面的脏东西再缠上他!
可人贪念重,他总是抵抗不住诱惑,一次次低价将房子收回。
如今这院子连看都不让人看了,那冲天的怨气,直侵入人心皮骨中!
“徐叔,我感觉这次又不成了,”刘官差也禁不住小步往后退着,激将法、欲扬先抑都不行了……
可祝佳艺就带着俩孩子面不改色地走进去,认真地将房子逛了一圈。
院子占地一亩多,第一进和第二进都是五间正房,带俩耳房,中间可以当做会客厅。左右亦是各五间的厢房,每侧带俩耳房,分别可以用作库房、灶房、浴室和茅厕。
茅厕另一端在墙外面,封闭性好,每天都有人清理。
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高配了!
中间是三百平米的院子,种着各种果树,什么石榴树、杏树、枣树、苹果树、梨树等,每样都两颗,瞧着品种不错,还架了葡萄藤……
后院多个小池塘,前院靠街的地方是六间小倒座,只要把门的方向一改,就能做生意。
另外房子跟院墙中间还有两米的夹道,亦是能种些东西、或者养点啥!
三个人满意地连连点头,太合人心意了。
随着他们转悠,婴孩啼哭了几声,见没把人吓跑,然后又有女声缥缈呜咽而起,仍旧没有得到三人分毫注意力。
是以他们便见到一口井上背对着他们坐着个长发白衣女,抹泪哭了两声,然后直戳戳地跳了下去!
“阿妈,”俩少年这才被吓到了,赶紧跑过去扒着井口瞧,里面只有漆黑反着幽光的井水……
祝佳艺低垂着眼睑,捕捉到那股呼吸是在井水上面,也通过那个小洞穴空气流转判断出来,这并不是个地道,可能是以前主家用来藏匿东西、冰镇储物之所,能够容纳一个人。
“去将那块石头搬过来堵上,省得那东西诱惑人往井里跳,”她淡淡地吩咐俩孩子。
少年们应声就挑了块厚重的石头,刚搬起来,结果那白影从井里幽幽地爬了出来。
长及腰间的乌发衬得少女脸白皙得几近透明,她眸子里含着恼恨、不甘和绝望,沙哑地开口:“婶儿,您,您能不买这套房子吗?”
“为什么?房子挂在官牙就是要卖得。
今日不是我们买走,明天会有更多胆大贪图便宜的人买走。
你们能吓走一波人,难道还能吓走所有人?
万一他们寻了道士、和尚做法,再来个掘地三尺寻找作怪的妖物,你们又如何?”
少女惊吓地差点又要栽入井里。
躲在暗处的另一个红衣少女也披散着头发跑出来,俩人瑟瑟发抖地抱着。
“你们且说说自己是谁,为何呆在这里,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祝佳艺微微叹口气。
她们俩对视一眼,白衣少女小声地说:“我跟妹妹原来是官家小姐,被族叔牵连抄家发卖。我们一直装病,没有进入脏地方,却被这家主人给买了来。
他本来就欠了很多赌债,想着低价买了我们,等我们养好病再高价卖出或者送给高官要个人情。
不过很快债主上门,查抄家里,并且把他撵出去。
我们姐妹俩躲起来了……”
小姐妹俩是罪奴身份,又是俩漂亮的妙龄少女,若不是以这种法子,不定遭遇什么事情。
“我也不过是普通的民妇,家里孩子多,但一个当官的都不认识。”祝佳艺平缓地刚出声,便见俩少女跟花儿似的一下子枯萎下去。
她话音一转道:“但是呢,我们是流民,现在官府正在给我们补办户籍,可以直接安置在京城。”
白衣少女紧抿着唇,略微沉思便拉着妹妹跪下来,“婶儿,我们姐妹俩无家可归,也没有户籍。
您若是不嫌弃,我们可以给您当儿媳妇,只求您能给我们姐妹俩个安身地方。
我女红好,可以做些绣品补贴家用,我妹妹会侍弄花草,可以培植些名贵花,富贵人家最喜欢这个了。”
祝佳艺只是认真地看着她们:“你们想好了?
我们可是从南方遭了灾害投奔来的猎户,没有文化,说话行事粗鲁。
你们能够忍受得了清贫庸碌的人生吗?
而且我对儿媳妇的要求是,不能有自己的小心眼儿,我有十个孩子,不能因为婚嫁就跟家里离心,兄弟姐妹为了蝇头小利打成一团。
若你们是搅家精,那我会不客气地将你们撵出家门,如此,你们也愿意?”
俩小姑娘直接重重地给她磕头,“婶儿,我们已经不是之前的官家小姐,更别说我们是在官府罪奴册子上。
能够过上普通人的日子,我们做梦都在奢望!
婶儿,您放心,我们肯定用心过好日子,不给您闹事!”
红衣小姑娘也郑重地说:“婶儿,我要是不听话,您,您再将我卖了,我也认命!”
祝佳艺这才轻笑着将她们扶起来,“婶子也是普通民妇,虽然也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更得要想着我的十个孩子,所以刚刚委屈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