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
玄风浅一下子就辨认出了冷夜的声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迟迟未等到他的回应,玄风浅略显不安地挑起了喜帕,神情戒备地偷瞄着他。
冷夜察觉到她的惧意,眉梢微微挑起,略显不满地道:“这话该得本尊问你。”
“久居仙界,着实有些腻烦。恰逢御宸的意中人下凡历劫,便顺手帮上一个小忙。”
“莫不是代嫁上瘾了?玄风浅,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
“你别总是将我当成废物行不行?这里是凡间,如果连凡人我都应付不了,这数千年岂不是白活了?”
玄风浅如是说着,无意间瞥见冷夜攥得“咯吱”响的拳头,瞬间噤声,慌里慌张地钻入了花轿之中,双手死死地拽着轿帘以防他突然闯入。
冷夜郁猝地盯着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正红色轿帘,闷声说道:“你可别胡思乱想,本尊只是有些担忧你被那风流浪子所伤。万一,那风流浪子还会点儿旁门左道,恰好你又应付不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我的事不用你管。若当真遇上应付不了的角色,我认栽还不成么?”
“有种,再说一遍?”
冷夜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因为玄风浅尤为冷漠的态度而彻底失控。
下一瞬,他倏然扯开了轿帘,一把环住了她的腰线,不容商榷地将她甩到了马背上,“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点意外,本尊该怎么办?”
“我若当真出了意外,你应当坚强些,最好将我忘了。如此,便可安稳过活。”
玄风浅此刻已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眼光,双手紧紧地环住了马脖子,深怕自个儿一不小心摔下马背。
“你莫不是想要气死本尊?”
冷夜脸色发青,遽然跃上马背,猛地将她捞入怀中,“气死本尊,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别靠这么近,我不舒服。”
玄风浅拼命地想同他拉开距离,他却如同黏皮糖一般,不管不顾地黏着她。
“不舒服也得忍着。”
冷夜委实想不明白,她纠结哪里不舒服?
不过是抱了她一下,又没有对她做什么!
“能不能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玄风浅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双手不遗余力地扒拉着他横亘在他腰间的手臂。
“你再动一下试试!小心本尊在这马背上就办了你。”冷夜见她愈发不安分,随口恐吓着她。
闻言,玄风浅再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冷地质问着他,“你除了威胁我,还会什么?”
冷夜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过分了些,特特压低了声,在她耳边轻语道:“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若不愿意,本尊绝不会逼你。”
“玩笑就可以不分场合?”
“本尊还在气头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本尊?”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玄风浅仍在因为冷夜方才的凶神怒目耿耿于怀,语气不善地道:“别挨我这么近,我不舒服!”
“抱紧本尊,若是不慎掉下马,小心摔得头破血流。”
冷夜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昨夜玄风浅紧挨着御宸的画面,心中大为不爽,攥紧了缰绳,策马绝尘而驰。
“冷夜!你这么快做什么?”
玄风浅从未有过策马奔腾的经历,也从未上过马。这会子,见身下的马蹿得飞快,她再也没法维持镇定,一个劲儿地往冷夜怀里靠去。
冷夜垂眸看向怀中缩成一团的玄风浅,心中阴霾于须臾间消散殆尽。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
“你快停下,我恶心。”
玄风浅被颠簸得浑身不舒服,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冷夜误以为玄风浅在说他恶心,非但没有放缓速度,反而暗暗施法,使得身下的马如添双翅一般,一骑绝尘。
呕——
玄风浅难受至极,双手紧捂着胸口狂呕着酸水。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冷夜忙勒住了缰绳,再顾不得同她置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了马。
“我怎么没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几遍,我恶心?”玄风浅蹲伏在地,干呕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郁闷地反问着他。
“本尊还以为,你在说本尊恶心。”冷夜瞅着她煞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
冷夜不愿火上浇油,紧抿着双唇,再不敢替自己辩解一二。
待玄风浅面色稍稍恢复了些,冷夜这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浅,可否告知本尊,本尊究竟做错了何事?近段时日,你对本尊的态度似乎比之前更冷淡了些。”
“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你敢对天发誓,那晚侵犯我的人真不是你?”
“……”
冷夜眉心一跳,瞬间噤了声。
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正欲否认到底,倏然又忆起昨夜御宸对他说过的话。
踟蹰再三,冷夜终是鼓起了勇气,将实情尽数道来,“本尊绝不是有意骗你。本尊原以为你都已经决定嫁予帝俊,应当不会像排斥本尊一样那么排斥他。不成想,你和他之间不过是一纸契婚。”
“我在鬼眼里看到你了。浮尘在同姬朔商讨对策之时,你就蛰伏在暗处,是不是?”
“本尊若是事先知晓他们的计划,又岂会让你深陷险境?鬼眼本就是邪祟之物,不可全信。”
“鬼眼已然枯竭,不论你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不是么?”玄风浅半信半疑地道。
“……”
此时此刻,冷夜终于体会到被人误会有多憋屈。
他想开口解释,却发觉已经百口莫辩。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信誓旦旦地对天起誓,“本尊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玄风浅瞅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是信了七八分。不过,她可没忘记冷夜之前是怎么帮着玄千凝冤枉的她。
正是因为如此,她即便信了他的解释,也懒得同他废话。
“本尊确实无意冒犯,但伤害既已造成,本尊愿全权承担。你心里若是不舒服,大可提剑砍本尊两刀。”冷夜不知当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手足无措之下,只得又一次祭出轩辕魔剑。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横亘在她跟前的轩辕魔剑,不知怎的,鼻子竟敏锐地嗅到了剑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微微蹙起隽秀的眉,一手将轩辕魔剑推至一旁,另一只手紧捂着胸口,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呕着酸水。
“阿浅,你莫不是怀上了?”
冷夜怔怔地瞅着干呕不止的玄风浅,下意识地伸手探了一探她的腹部。
玄风浅避开了他倏然伸来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少唬我,我不过是被颠簸得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
冷夜却偏执地认定了玄风浅怀上了他的骨肉,满心欢喜地伸出手,轻轻地环着她纤细的腰肢,缓声道:“别怕,本尊会对你负责到底。”
“谁要你负责?无耻!”
玄风浅如是说着,心下却骤然生出一丝顾虑。
事实上,自随同御宸下凡之后,她的身体就不是很舒服。
一开始,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近日来,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稍有不适就想呕吐,甚至连微末的血腥气也闻不得...
如是一想,玄风浅顿觉五雷轰顶一般,煞白的脸颊上写满了绝望。
难不成,她当真怀上了?!
冷夜敏锐地察觉到玄风浅的情绪波动,一时间也显得十分紧张。
他深怕她会因为受不了刺激,而做出过激的举动。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小心地将她桎梏在怀中,沉声细语地道:“阿浅,给本尊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何?”
“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我们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可知,本尊早已堕入你亲手编织的情网之中,再无法抽身?你别看本尊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实际上本尊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正如现在,本尊心中就藏着几分惧意。既怕你不肯接受本尊,更怕你喜欢上其他男人。”
玄风浅眸色微动,她从来不知冷夜还有脆弱的时候,亦无法想象,他的顾虑居然全都和她有关。
“阿浅,本尊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只喜欢过你一人。过往如是,现在如是,将来亦如是。至于稚末、玄千凝云云,本尊当真从未上过心,也从未碰过她们。眼下,本尊只想着将你迎娶进门。你若不想嫁,本尊也可以入赘到仙家。总而言之,你去哪,本尊就跟去哪里。”
冷夜沉声说着,原本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因过于的紧张而显得异常的沙哑。
听他这么一说,玄风浅更觉心烦意乱。
沉吟良久之后,她才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冷静且克制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似乎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你了。我也愿意相信你的说辞,相信你之所以会幻化成帝俊的样貌不过是为了让我心里舒坦一些。所以,过去的一切,就让其随风而逝吧。”
“此话何意?”
冷夜眼皮狂跳,他委实怕极了玄风浅此刻冷静且理智的模样。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尤为笃定地道:“之前种种,皆是误会,万般不由人。不过,你放心,我并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我只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这怎么行?你既染指了本尊,就该对本尊负责。”冷夜连声抗议道。
“冷夜,有一点你须得搞清楚,不讨厌并不等同于喜欢。”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你喜欢什么样的,本尊愿意为你去改。”
玄风浅摇了摇头,倏然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愿意同你和解?”
“为何?”
“我之所以愿意和解,主要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换句话说,倘若我心里一直有你的位置,在被你折磨得遍体鳞伤之后,绝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同你和解。”
“阿浅,为何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冷夜伤心不已,心痛得近乎无法呼吸。
他宁可玄风浅还像之前那样心里藏着恨,也不愿以这种形式与她和解。
玄风浅瞅着冷夜一脸受伤的模样,正想着出言安慰几句,不成想,瓦蓝的天幕上骤然现出一道霹雳列缺,毫无征兆地朝着她的天灵盖劈去。
“阿浅,小心!”
冷夜察觉到了霹雳的迫近,一把将她拽入了怀中,硬生生地替她扛下了一道天雷。
玄风浅微微抬眸,看向了被天雷劈得脸色焦黑的冷夜,连声道:“闪开!天劫我自己扛。”
她不愿再欠他分毫,尤为激动地推搡着他。
“你要是敢弄伤自己,看本尊怎么收拾你。”冷夜深怕她受到丝毫的伤害,紧紧地将她桎梏在怀中,厉声喝道。
“上神劫不是开玩笑的。冷夜,你身为九幽魔尊,又岂能罔顾自己的性命?你要是有恙,九幽当如何?”玄风浅双手撑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一板一眼地道。
“这哪里是上神劫?想来,应当是你代嫁一事被司职仙倌所察,这才招致的雷劫。”冷夜哑然失笑,定定地看向怀中忧心忡忡的玄风浅。
感受到她的关心,冷夜心中悄然生出一丝欢喜。
尽管被天雷劈得脑壳儿有些生疼,但他还是觉得一道天雷就能换得她的关心,也算是值了。
“你疼不疼?”
玄风浅瞅着他灰不溜秋的脸颊,尤为歉疚地问道。
“不疼。此等程度的雷劫,对本尊而言,无异于一场毛毛细雨。”冷夜心情骤然转晴,嘴角疯狂地向上扬起。
“当真不疼?莫不是被天雷劈傻了...”
玄风浅狐疑地瞅着傻笑不止的冷夜,总感觉他被天雷劈坏了脑子。
“本尊若是被天雷劈傻了,你可愿意对本尊负责?”
冷夜爱惨了她此刻懵头懵脑的模样,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轻吻着她的薄唇,“嘴硬的东西,你心里分明是有本尊的,为何就是不愿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