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发现了自己太过多愁善感,他低头浅叹一声,重又换回了一副温和的面庞,话里隐去了许多些伤感。
“在姑娘面前失了态,添了些笑话。”他说道。
我摇了摇头,却仍是低着头,眼睛不再看向他,死死的盯着地面。
见我摇头,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说道:“随我走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后面。
这条路我十分熟悉,而今重新再走回这条路,却是多了些许的陌生之感。许是许久未曾再回到这里,如今一路走了过来,却又是添了些回忆。
这路的尽头便是秦逸之的寝殿,我知道这是他自己建的,那名字也叫三愿。只是我不想去想这些东西,就当是一阵风吹走了许多,就再找不回了。
我到的时候,秦逸之正在院子里饮着一壶酒,他面容惆怅,似乎有许多的烦心事,不停的灌着自己的酒。那是我这些年后第一次见他,仍旧是喜爱穿着一袭白衫,倒在那台上,饮着壶里的酒。只是,他从前都是极为克制的,就算是喝酒也仍旧会保持头脑清醒,可如今看来,那个倒在台上的人闭着眼睛,不顾自己已是圣山的地位,像一个流浪汉般毫无顾忌的喝着酒,那酒顺着他的嘴边留在衣服上,给那件衣服平白添了些酒渍。
我跟在姜穆轩后面,一进门便看见他的那副样子,有些许震惊,可随后还是低下了头,过于已是过去,罢了。
姜穆轩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见我低着头他便转回身去,走到那人的身边,尊称尊称道:“圣上。”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你来啦,木风。”
姜穆轩只是站在那里,点了下头。
我跟在他的后面,却也未曾动过脚步。
他走到姜穆轩的身边,却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我。
指着我对着姜穆轩说道:“这是哪里来的人?”
姜穆轩见状连忙说道:“这是宫中的人,初来乍到,还不认识路。”
他看着我,走到我的身边,沉声问道:“是吗?”
那声音极为冷静,甚至有些审问的意思。
我才发觉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就跟笑话一样,是啊,秦逸之,从未变过。
从未失去理智,从未有过感情,从未,爱过自己。
我点了点头,只是仍旧是低着头。
他却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着。
我抬起眼眸,看着他,眼里却多了一丝慌乱。
我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做到那种平静的感觉。
他的眼神深邃,似乎想要穿透我的眼眸看透我的内心,可他就那样看着,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那也是我后来近距离的看着他,依旧是那种眼神,那种面庞,只是那副眉眼,却失去了我最初见他的样子,没了笑意。
但我明白,我不是来见他的,我迅速向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可是我从来不跪,这是我一直所做的。
他有些震惊,看着这样的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往后退。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低下头,却没有说话。
他还想继续问着,却被姜穆轩打断了,“圣上,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我听着那些话,没有任何情绪。
他听着那些话,看着低着头的我,突然笑了,“有趣。”
“从今以后,你便在朕的身边吧。”他说道。
从今以后,还有以后吗?我想着。
“你不愿意?”见我不答话,他问道。
我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料想我这一下的点头他是没有想到的,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只是微微愣怔了几秒,喃喃自语道:“你若不愿,我又何苦强留?”
在那一刻,我有很强的感觉他认出了我,甚至于姜穆轩也是,可是,他们都没有戳穿我的身份,为什么,我想不通,可是即使这样,不是更好吗?
我在那里站着,等待着后文。他似乎也在等待,可是见我迟迟没有反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退下吧。”
我点了点头,却又被他喊住:“不是你,木风,你先退下吧。”
不是我,吗?我看向他,姜穆轩也有些惊讶,却还是尊了圣令,退了下去。
可在退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却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看向我,眼里隐忍着,却又无奈,还有什么呢,期待。
我转移过目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乱了情绪。
反观秦逸之,他走进我的身旁,似乎是想要喊我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没了声音,只是看着我。
我低着头,却仍是能感受到那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秦逸之看着我,难得一见的扯了下嘴角温柔的笑道:“许久未见。”
我听着那话,却不知该以何种反应来回答,许久,这许久才会慢慢抚平伤痛,忘掉曾经所有的痛苦,甜蜜,爱恨。
见我不说话,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说,“你恨我,应该的。”
我垂下了眼眸,心里犹豫了万分,却还是开了口,“我恨你,的确。”
他有些惊讶,应该以为我会继续装下去吧。
我看向他,撕下了自己的那层伪装,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他没有许多惊讶,原来,他是知道的。
“阿暖,我亏欠你的,不知该如何弥补,可是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司泱,他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说的满怀愧疚可又是那么的不容质疑。
我看着眼前的他,明明双目满怀柔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那么的杀人诛心,让人觉得冷酷无情。
“秦逸之,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
我开口问道。
皇权,皇位,为了这场权谋,利用了我,打垮了姜府,伯晗,江初,无辜的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秦逸之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看得全然陌生,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动摇,他摇着头,“阿暖,你还是不了解我。”
“了解,”我喃喃念道,却苦笑,“秦逸之,你可知道我当时最心痛的是什么吗?不是姜府对我做的何种酷刑,是姜宇涵告诉我,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算计,我,我的母亲,都不过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而我,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我看着姜宇涵身披喜服站在那里,而她将要嫁的丈夫是我的枕边人,是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一生一世依靠的人。
我虽难过,但没有眼泪,所有的苦痛把眼泪磨干了,等到最后,是心太痛了,痛到没有眼泪了……
我看向他,“可是秦逸之你知道吗?我可以理解你所有的野心,理解你所有的谋算,因为自古就是这样,为了一个皇位兄弟相残,甚至于感情在这场斗争面前都是廉价的。你告诉我,你对我所言,还有几分是真?我对你而言,又算什么呢?”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什么值得去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