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她的姐姐的元神也被尽数打散,无奈那时珺年幼,尚且不知道她的姐姐究竟去了哪里,唯有姐姐抱着她的画面是她最后的记忆。
珺找过君卿,可君卿说,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有它的道理,他,也无能为力。
现在君卿就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回答皆是为了苍生,可她瞧得这句话很是虚假。
“君卿,我不是你,我没那么为苍生的能力,也没有那份心思,我不在乎别人的生死,明央是这样,别人也会是这样。”
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掺杂的感情,她也应当是这样的。
“阿珺。”
珺卿看向她的眼睛里有些不忍,可是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她仍是那个倔强的姑娘,像她姐姐一样,永远不会选择屈服于别人之下。
久久的,他还是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微弱,是由心而生,无心结束。
千百年前,她和她的姐姐被指为由他担任她们的老师,在众多学生之中,属她们姐妹俩最有天赋。也因此,最得君卿的喜欢。
可是远没有想到,珺突然被传言屠杀同门,神要降罪与她们,他不是没想过救,他是没有选择救。
惩罚她们的神是他曾经最敬重的老师,那个老头儿高高的远望着,不怒自威,他站在那里,老师说,惩二人,为苍生之平,你当懂得。
他那个时候只觉得荒唐,可他站在这个位置之时,却也终须作出同样的选择,这是否矛盾呢。
“离开这副身体去云川罢,不必再回来了。”
他突然开口。
可是珺却突然看向他,眼睛里有几分惊讶,“你说什么?”
君卿闭了一下眼,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
“为何告诉我?”珺感觉疑惑,却又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你姐姐。不该。”
那样平静的口气,仿佛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离开,神的事情不必再参与了,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神的眼前了。”
珺沉下了眼眸,“我知道了,多谢。”
只是经过他身旁时,她突然转头看向他,“你当初拒绝姐姐也是因为这样吗?害怕我们卷入神的纷争中?还是,你对姐姐,从来都没有其他的心思?”
“你的话太多了,这不关你的事情。”君卿面无表情说道,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如此,珺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看着眼前这个不染一身尘气的男人,没有一丝留恋,决绝的走了出去,只是临了,她还是在门口停住了,“君卿,你变了很多,可我很开心,因为那样的老师对我来说,才有些熟悉。”
说完,她消失在君卿的眼前。
而君卿在听到老师那一句时,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远处余晖溅落下万丈光芒,一如千年之前那个姑娘身上的光,不忍回望。
伊梵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出声,千年之前的那件事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他当时不甚在意,君卿是出了名的冰块脸,可即使这样,他身上的气质也是让无数女孩选择靠近。
他还以为,君卿的心也是冰冷的。可是到有一天,他发现君卿唯有面对那一个女孩时,眼睛里是不易察觉的欣喜与炽热,可很快便消逝下去。
神,当然是不会有感情的,即使有了,动了感情又是怎样的后果,身为老师最器重的学生,君卿应该是最为恪守的那一个,这一点,伊梵从未感觉的质疑过,直到那日珺被行刑,她的姐姐为救她不惜舍命,他才察觉到,君卿在那一刻从未有过如此隐忍的情绪。
他看着君卿跪在老师面前,恳请救那人一命时,伊梵算是开了眼界。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位姑娘能够转世,可是君卿要承受着一千年的冰狱雷霆之刑,的确,他心甘情愿的承受了。
神的动情,是要不得的。可是,他跟君卿都心甘情愿的掉进了里面,并甘之如饴。
说到底,他跟君卿似乎还有点同病相怜。
如今君卿坐在了那个位置,做着与老师相同的事情,不知道他现在作何感想。
在这个时代,有些人已经消失了,那么接下来,这场赌局中谁才会赢呢?
伊梵想着,想起王府中还剩一人,想着,他便离开了。
而君卿转过身看着刚才伊梵站的位置,有些微微出神,那光照在他的身上,细细品味,还有些温暖。风吹过他的发丝,细描着他的眉眼,将他的尽数温柔全都卷入心底,唯有那袭不染决然于世。
王府之中,林夕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眼前那颗开得正盛的海棠树,静静地等待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应该是看到御霖留下的那枚戒指的时候吧,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人,她都慢慢记起来了。
可好笑的是,这一切,竟然还没有结束。
伊梵来到王府之中,远远看着林夕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她眼前的那棵树。
他走到她的背后,林夕也知道了故人的到来。
“我该感谢,你还没有忘记我?”
她品了口茶,将茶碗扣在盘子之中。
“你很有本事,将我的记忆设法抹去,若不是我看到藏于地下的戒指,我还不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伊梵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林夕没有接下这句话,她看着那棵树,海棠花盛,她问了伊梵一句话:“值得吗?”
“为了成全你的执愿,为了一个赌注,算计了姜暖,算计了御霖,算计了,整个北宸。”
可是这是伊梵却笑了,“我并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夕没有去反驳,“你做的所有事情,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吧。伊梵,若有一天我们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想好了吗?想好所有的后果了吗?”
伊梵看了一眼她,走到了那棵海棠树旁,“若我没有想好,那如今这一步我便不会走,便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林夕,你也是希望如此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