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洛瑧走进大牢,站在牢房门口,凝眸镇静。
赵朝雨渐渐靠近,目光如幽: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偏偏要单独见你?这里,想必你并不陌生,重新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来到牢里,是何种心情呢?”
洛瑧语气平静:
“拜你所赐,确实是不陌生,你想说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告诉你真相。”赵朝雨注视着她,“你我同日入府,也同样地备受冷落,易橒澹从未碰过我丝毫,想来你也一样,他肯娶我是为了探查出我更深的底细,而他之所以娶你,就更明了了,他只想为景昉铺平前路,更为了牵制住蓬山,这是他亲口,向皇太后承认的。”
洛瑧眸色一震: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你我虽立场不同,但我知自己命不久矣,就算是做一件善事吧,临死前,警醒一下你这个梦中人!洛瑧,易橒澹天性冷傲无情,你在他身上花费再多时间,只会是徒劳。你还不知道,他之前与赵景昉曾多次派人前往蓬山,只为了取得《执凰相书》,蓬山仙宗之死,必与他们有莫大的关联。”
“你胡说!”
赵朝雨冷笑:
“怎么?不敢相信了!世人皆是如此,一旦面对真相,总是趋利避害,难逃幻想。”
洛瑧眸色如蕴:
“梦中人,难道你不是吗?”
“你果然冰雪聪明,我不否认我的私心,一个细作,一旦动情,她也就如同死了。”
“所以,朝夕相处,你动了真情。”
赵朝雨轻叹:
“可笑吗?我曾想过,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后,就彻底断了与他们的联系,重新地、好好地去做赵朝雨,就只是为了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这次任务,不论是《执凰相书》被转移出去,还是边境布控图被盗取,都会让当今皇上要了他的性命!”
赵朝雨情绪激动地:
“所以,这一切早已经错了!我差点背弃了,与我一起为此次任务甘愿赴死的所有人,是我愚蠢!”
洛瑧双眸沉静:
“你有没有参与弥关之事?”
“是我发现了有人传信给赵景昉,当时他说事情紧急,要先行一步,让我通知易橒澹速去弥关支援,也是我,压下了消息,没有告知易橒澹。”
洛瑧愤慨地:
“真的是你!若不是你延误消息,他便不会......不会历经生死危机,三王爷对你关爱有加,曾经在你身陷困境之时鼓励过、帮助过你,你怎么忍心去害他?”
赵朝雨眉眼如黯:
“怪只怪,他就是个傻子,无端给了对手这么有利的一个机会!”
洛瑧目色沉痛:
“你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赵景泽也是你通知的?如今想来,银国暗卫能潜入皇宫行刺,也是你暗中接应?”
赵朝雨有恃无恐地:
“你猜得不错!看看,这皇宫里究竟还有多少的暗流与漏洞!此刻你还真的认为,没有了我,一切便相安无事了吗!”
洛瑧转过身:
“偏激的方法,歪曲的视野,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不管是一次还是几次。”
“洛瑧!我并没有输!”
看着洛瑧的背影,赵朝雨嘶吼道。
“公主已逝,哪里来得输赢。”
洛瑧径直离去。
洛瑧的脚步,停在了刑部的大门前,她仰头望向初见晴昀的天空:
“师兄之前推测,商贾案与尚书府案阴谋背后隐藏的人就是你,那你到底,是为谁卖命。”
郡王府
回到郡王府时,正逢崔公公前来宣旨:
“皇太后懿旨,郡王府王妃蜀阳公主身染恶疾,轰然离世,举国哀恸,准停灵三日,葬入南陵。”
易橒澹起身接旨:
“臣接旨。”
崔公公走近,拱手道:
“殿下!皇太后有口谕,公主的贴身侍女们,一律送入益和殿。”
易橒澹目色无澜,点了点头。
洛瑧走上前:
“殿下,我有话想问你。”
书房
洛瑧与易橒澹迎面而坐,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案几。
“何事?”
易橒澹先开了口。
“我师父一向行踪飘忽,他离开开封府去往西林的消息,知道的人甚少,殿下可知,是谁泄露了消息?”
“有何人知道此消息?”
洛瑧眸色如澈:
“我爹,我,还有三王爷和殿下。”
“所以呢。”易橒澹冷笑,“不会是你爹,也不会是三王爷,是吗?”
洛瑧眸色如滢:
“我只想知道,是谁害了我师父。”
易橒澹对她的哀痛不予理会,凛然质问:
“你一开始隐瞒身份,适时出现在岐山大营,适时出现在白树镇,适时出现在习府,更适时出现在岐山大营,协助凌骞逃脱追捕,难道都是巧合?这其中又有何缘由?”
原来,他们之间深深的怀疑竟是相互的,亦是根深蒂固的,洛瑧双眼负痛:
“我对你是有所隐瞒,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和你身边的人。”
易橒澹冷眸如冰:
“你已经伤害了。”
“既然你有那么多的怀疑,为何娶我?无心于我,却让我入郡王府,不过只是为了大局吗?”
易橒澹回答的风轻云淡: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洛瑧忍住泪水:
“我们之间,不是你不懂我,而是,我更本不懂你。”
易橒澹冷漠地:
“我们之间,你若能忍受,就这么继续,若是不能,可以即刻合离。”
洛瑧内心震颤:
“谢谢你的坦诚,我所有的痴傻都该醒了。”
她缓缓起身,走向书房外。
易橒澹转头望向窗外,静默如初。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开封府内,最近有人用过蒙蛛之毒,离开之前,我会找出这个人,就当还了你的恩情,我们之间两清。”
王府
修庭妤拿着披风,来到花园里,轻轻帮景昉披好:
“王爷,你已经站在这快一个时辰了。”
景昉转过身:
“是吗,时光如梭,我竟不觉得已过了这么久。”
修庭妤眉眼柔和:
“蜀阳公主之事已毕,王爷不要再费心劳神了。近日里,你都没怎么休息,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寒夜里,景昉目光清朗,声音寂寥:
“我在想,在朝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想什么?有没有什么事是她后悔的?又有没有什么事是她感到欣慰的?在异地他乡,她的孤独、坚强、成全、隐忍,有没有在一个个漆黑渺茫的夜里,刺穿了过她本以为无坚不摧的铠甲,再默默消散于晨雾,消散在如常的喧嚣中。”
修庭妤感到了景昉的悲戚,慢慢圈住他的手臂:
“王爷,你别害怕,你不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