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益和殿
皇太后正襟危坐,目光攸攸:
“你说什么?你要娶洛宣正的女儿,不是哀家听错了吧?”
站在殿下的易橒澹,黑眸深邃,声音如寂:
“回皇太后话,您没有听错,还望皇太后成全。”
“为何?”皇太后眉间深锁,心中蔚为不悦,“洛家之女曾是景昉议亲的对象,关于她的种种,一直被传得纷纷扬扬的!难道,我皇家儿孙,都要与她牵连其中不可!”
易橒澹神色淡定:
“皇太后荣禀,我今日前来就是想与您坦白,六年前的一件事。”
皇太后纳闷地:
“这事,怎么又会关乎到六年之前了?”
易橒澹心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在六年后的今天,再次被打开:
“那时,我住在平江府习少府大人家中,本应闭门静思,可上巳节那日,却贪玩耍出了门,在鱼承街附近遭遇到暗杀。”
“什么?你竟然在平江府内遭到了暗杀!”
“未免皇太后与皇上担忧,家中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过此事。当日傍晚,我被数人围困,体力不支,受了轻伤,便逃往南面茂密的树林躲避。我亲眼所见,有两个专做杀人营生的男子,绑着洛瑧带到林中,据他们口中所言,是有人花重金想买洛瑧的性命。”
皇太后面色惊讶:
“一个小小侍御使府里的小孩子,怎会与人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易橒澹眸色深掩:
“这件事确实让人疑惑不解。我当时藏在树上,想先暗中观察,可那两人准备立即杀了她,尽快领到赏金,在他们举刀之际,我飞身而下将他们杀了。而此时,追杀我的杀手也到了树林!无奈之下,我问洛瑧是要藏身在密林里,还是要随我逃离,我告诉她,追杀我的人,人数众多,跟我逃走,未必是生门。她没有犹豫,说跟我一起走,我便带着她向山顶跑去,终于,甩掉了那群杀手,可我们也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加上她受伤晕倒,我们只能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躲起来。直到破晓时分,我才将她带下了山,途中,遇到前来搜寻我的习府公子,事情就是这样的。”
皇太后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是你救了她的性命,那些骇人的谣言皆是冲着恶意中伤她而来的。难怪了,她会奋然不顾,只身去西林助你破八方阵。”
“我曾经想站出来,澄清此事,她却不愿太多人纠缠其中,一句是非在心,毁誉由人。就是她的心境。”
皇太后沉思道:“小小年纪,有此见地,着实为心思澄明之人。那为何,皇上已为你们赐婚,洛宣正却是极力不肯的?”
易橒澹回:
“我想,洛瑧一直不知道当日救她的人的真实身份,她唯一知道的也许是,我是习府中人。”
“这也解释得通,她愿意那样挺身而出地助你,却不想嫁给你的原因了,你当时是隐瞒着身份去的平江府。”
“正是如此。”
皇太后凝目望向易橒澹:
“听闻,她还为你挡了暗器,脸伤得可不轻?”
易橒澹眸色冷寂:
“她的脸是伤了,她师出蓬山,已无大碍,纵然不能恢复,我也不会在意。”
“你与你父王一个心性,坦荡无私,太克制冷静!那郡王妃是何等身份,如何能不在意!橒澹,她是蓬山嫡系弟子,方能破八方阵,我朝历代还没有一位郡王妃身份如此特殊,这件事,你斟酌过没有?”
“我想过,以其让蓬山这股强大的推力被有心人利用,还不如让她没有兴起风浪的机会。记得,五王爷之前也是计划过此事的,于景昉而言,娶她已经不可为,那唯有我,能为景昉牵制住蓬山。”
听到易橒澹这番诚挚的肺腑之言,皇太后连连点头:
“好孩子,你为了景昉深谋远虑、兼顾大局的心意哀家懂得!你是武城郡王临终托孤的唯一血脉,哀家亦是为了你才思虑甚多,决心将朝雨许配于你的,你可明白?”
易橒澹的母亲自幼是在皇太后的益和殿长大,受封诰命,皇太后对失去双亲的他也是极尽爱护,这些事在他心中明明白白:
“橒澹感念皇太后深恩!”
这时,伏公公急匆匆地进入大殿,叩拜道:
“参见皇太后!回皇太后,皇上命奴来请示皇太后示下。”
皇太后平静地问:
“起来吧,有何事?”
伏公公回禀:
“开国侯府老侯爷进宫面圣,奏请陛下为镶南世子殿下与洛宣正大人之女洛瑧赐婚。皇上说,赐婚之事皆有皇太后慈谕,特来请皇太后的懿旨。”
皇太后悠然说道:
“侯府的老侯爷也为此事到宫中来了。”
伏公公答:
“是,老侯爷正在德庆殿内静候着。”
“橒澹,你考虑事情清晰长远,可哀家也不想委屈了你!哀家即刻就下旨,赐蜀阳公主与洛瑧一同嫁入郡王府,朝雨为正妃,洛瑧为侧妃,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觉得可好?”
皇太后慢慢地踱步而来,看得出来心中已然几番的深思熟虑。
易橒澹黑眸如沉:
“是。橒澹遵命。”
翌日,驿馆南院
凌峥负手而立,目色微嗔:
“这一次,倒是小看这三王爷了,他非池中之物啊!”
侍卫询问:
“那我们还有继续把这潭水搅浑吗?”
凌峥抬手制止道:
“不必了,准备准备,启程回抚珃城!凌骞如此安静地呆在抚珃城中,我总觉得不太安心,这里的事,无关痛痒,不要忘了,我们的战场可是在银国。”
皇宫
宋皇召见景昉入殿。
“父皇召儿臣来,是有何事嘱咐。”
“你如愿了。”宋皇满目赞许之意,“今日,迌国使臣觐见,亲自提出取消和亲一事,愿以广开边境城池间的贸易,互市互利替代两国联姻之策。”
景昉目光平和:
“此事还要感激父皇仁善明德,为天下子民着想。”
“此事之后,你将赢得朝臣们的大力支持与信任。”
“父皇,儿臣没有想那么多。”
“朕知你心性澹泊,与世无争,但父皇老了,总有一天,这天下的重担要交到你们手上。”宋皇面色温和,“好了,此事已毕,三国使臣已奏请离京。接下来,就要着手筹备你们的亲事。”
“我们?”
“皇后已为你择选了一个合适之人,就是修冀将军的掌上明珠。皇后已见过那孩子,心里甚是喜欢,等你们见面后,就开始筹备婚仪,你意下如何?”
景昉双手紧握,目色无澜:
“母后选定的人,一定错不了,旦凭父皇与母后做主。”
宋皇龙颜大悦:
“等你的婚事一定,景泽与尚书府之女也将完婚。昨日,开国候进宫,亦是为了橒澹赐婚之事前来,他已年迈,长久未进宫面圣,此番能为了橒澹而来,也算是一片丹心,忠义两全!开国候有一句话,说得对,皇室欠武城郡王一个人情,势必要归还。”
“宫中,久未办喜事了,皇祖母一定喜悦欣慰。”
景昉边回话边体味着宋皇方才的一席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