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景泽退出殿外,皇后走近景昉,凝望着他,仍是心有余悸:
“你可吓坏母后了!”
寄南回:
“这些日子让母后多有忧心,儿臣忐忑。”
皇后深深舒了一口气,语气悲伤:
“你说,是谁下得狠手?郡王几次进宫,对你的伤势只报喜不报忧,我就知道,你伤得极重!你经历如此劫难,真是让我日夜难安啊。”
从小到大,除了蓬山仙宗、姜嬷嬷对自己关怀备至外,寄南没有体会过其他长辈的关爱与记挂。如今,他眼前之人,并不是血亲,但那份呼之欲出的保护与关切之情,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
寄南猛然想起,弥关之日,景昉临死前的一席话,他要把疼爱他的皇祖母、宠爱他的父皇,还给自己,让自己替他,活下去......此时,寄南心中的波澜起伏顷刻间排山倒海般袭来,久久无法平静。
他望向一心为自己竭力筹谋、期许深重的皇后,不对,是一心为景昉竭力筹谋、期许深重的皇后,双目幽寂:
“儿臣已经痊愈了,橒澹他没有隐瞒你们,儿臣无大碍,母后请安心。”
皇后拉着他的手,循循劝诫:
“今日见你,我的心才算真正的放下了。遇刺之事,对方是要取你的性命,你心中可有数?”
寄南颔首:
“儿臣明白,若不是郡王及时赶到,若不是蓬山仙宗的弟子亲手救治,儿臣早已万劫不复。”
“景昉,母后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心性纯善,无私坦荡,只是,母后再不能眼看你身陷危局,也再由不得你只顾念他人,伤及自身,你要走的路,已由不得你选择。”
皇后真切恳挚的眼中充满了殷殷希望,寄南目光坚毅:
“儿臣,单凭母后做主。”
皇后点点头:
“至于,你与洛瑧的婚事,母后想稍作延迟,一则,是想让你静心养伤,其次,也是为了再深度了解一下她,你父皇虽已经同我说了,洛瑧先前是思北霜身份之缘由,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慎重些,暂且缓缓再议不迟。”
寄南表示同意:
“赐婚的事,儿臣也会向父皇请旨延缓,我们尚需时间去彼此熟悉,母后的决定,儿臣觉得甚合适。”
“好,你自小都是极有分寸与想法的,你皇祖母望着你进宫也是万分急切,此时,她刚刚小憩起来,你快去拜见她吧!”
寄南告退:
“母后,儿臣改日再来请安。”
皇后满眼温柔:
“养好身体要紧,近日不必着急进宫。”
太后寝宫
寄南进殿拜见皇太后之时,赵朝雨也在皇太后身旁陪伴。
“景昉!”
皇太后一声亲切地呼唤之后,紧接着就要走下殿来。
寄南心中稍稍犹豫,即刻上前去,搀扶住皇太后:
“拜见皇祖母!”
在他入宫之前,确切地说,是在他入开封之日起,开设雅院思芜之时,他就看过皇室中每一个成员的画像,面对着他们每个人的模样与特征,日日熟记,加以了解!眼前的两人,分别是当朝的皇太后与皇上最年幼女儿蜀阳公主赵朝雨。
“此事一定要查,朗朗乾坤,法度昭彰,就在国境之内,竟然有人暗害国之皇子,要不予余力彻查清楚,绝不姑息!”皇太后情绪很是激动,双手扶着景昉的双肩,细细打量他,“让祖母看看你!面色尚可,竟消瘦了许多。”
寄南忙回话:
“皇祖母,景昉的伤已经痊愈了,您别担心我。”
皇太后目光奕奕,满面慈爱:
“怎能不担心,你为何如此大意,孤身涉险啊!你自今日后,好好呆在开封,再不许离开皇祖母身边了。”
寄南心中一震:
“皇祖母,让您如此忧心操劳,景昉惭愧悔矣。”
皇太后轻拍他的肩:
“平—安—就—好!”
赵朝雨眸色依依,轻声道:
“皇祖母,让三皇兄先坐下再细说吧。”
皇太后连连点头:
“快,景昉你坐到皇祖母的身边来!”
赵朝雨一边扶着皇太后坐下,一边注视着寄南:
“三皇兄,这些日子以来,皇祖母先是急盼你的归期,后又日夜忧心你的伤势,幸好,你终于好好地出现在皇祖母面前了。”
寄南目色温和:
“朝雨。”
皇太后紧紧握住景昉的手,再一次左右细看:
“让皇祖母再细看看。府中,是谁在为你问脉啊?”
寄南回道:
“是顾太医。”
皇太后看向赵朝雨,舒心微笑:
“是顾太医,我倒也安心了。你答应皇祖母,再遇到任何为难之事、紧迫之事,不可只为了顾全大局,便一力承担,凡事有皇祖母,有你母后为你撑着,别怕。”
此时,寄南才终于完全地明白,为何景昉会如此襟怀宽和,又磊落坦荡。景昉虽出生在风云诡谲,步步危机的皇家角逐场,但他身边却有一心维护他的皇后,更有这般慈蔼可亲,极近宠爱他的皇太后,从小生活在满溢的疼爱与关怀里,耳堵目染,日益熏陶,怎么能不内心富足,情感真挚呢!
寄南的内心振撼寰宇:
“皇祖母,景昉不会如此草率了。”
赵朝雨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目光盈盈观察着他,而后,悠悠开口问道:
“三皇兄,弥关那日,你可曾看清凶手的样子?或者,他们有没有露出任何的痕迹来?”
寄南目色深幽:
“那日,我刚到荒园中就被蒙面人袭击,园中又有银国暗卫与蒙面人剧烈搏杀,场面混乱,我未及看清对方的样子,就被暗箭所伤,坠落池中,实在没有任何线索。”
赵朝雨心中惊叹:
“他们,竟然埋伏得这样隐蔽,又设局引你前去,实属狼子野心。”
皇太后面色俨肃:
“北面的银国人,向来居心叵测,手段不堪。眼下,马上就到各国进京面圣的日子,这次,皇上心意已定,定要他们好好交代此事!至于蒙面人的内幕,等橒澹自弥关返回,就会有定论。”
赵朝雨眉眼微垂:
“皇祖母说得是。”
皇太后望着寄南,语重心长:
“今日回府后,安心静养,把所有的事都放一放,可明白了?”
寄南目光熠熠:
“明白了,皇祖母。”
这时,崔公公疾步走入殿内,向皇太后回禀道:
“回太后,皇上派人来传话,说王爷今日疲乏了,且回府养伤,择日再来面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