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林中传来一阵“汪汪”的犬吠声,愣在原地的两个男人立即警觉起来,转身四处查看。
一只雪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狗从草丛里奔跑而来,冲向洛瑧。
“是咩咩!”
洛瑧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哪里来的狗?今晚真是邪乎了!”
甲怒气冲冲地喝道。
“解决掉它,否则马上就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乙当机立断。
“不要伤害它,它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洛瑧摇着头恳求道。
甲回头的瞬间,咩咩已牢牢咬住他的小腿,忿然地撕咬起来。
“咩咩,快跑!你快跑啊!”
洛瑧听到咩咩的闷吼声,感觉到咩咩的愤怒,也感觉到了它的危险重重。
一道轻捷的黑影自树上飘落下来,在乙还未及反应之时,一剑封喉结束了乙的性命。
同时间,“嗷”地一声,咩咩亦倒在了甲的刀下。
“咩咩......咩咩你怎么了?”
洛瑧顿时惶恐起来,连声呼唤着。
“你......又是谁?”
甲猛然转过身,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同伴,满目的错愕与震惊。
“了结你的人。”
橒澹黑眸一沉,抬剑一闪,甲应声而倒。
“咩咩!”
周围突然安静,让洛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橒澹走近不知所措的洛瑧面前,放下手里的剑,轻轻帮她解开了黑布与绳结,声音如静:
“它死了。”
洛瑧慌忙奔向咩咩,看着血肉模糊的小狗,顿时悲痛难耐:
“我的命已经给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杀死它?”
橒澹捂住手臂流血的伤口,冷眼旁观: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洛瑧大把大把地抹去脸庞肆意的泪水,抬起迷朦的双眸:
“你是谁?”
“橒澹,我们见过。”
他眉目清冷,低头望着她。
她想起来了,又是那疏离寂灭的眼神,与人随时随地保持着安全距离且冷漠如冰。
“橒…澹…”
洛瑧轻声念到。
忽地,不远处传来“唰唰”的声响,有人正朝着树林中急速靠近,橒澹微垂的双眸冷冷望着树林之外,淡淡说:
“追杀我的人来了,如今看来,你已被无端卷入其中,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其一,跟我走,但我不能保证你今夜能平安地走出树林,其二,我把你留在这里,你可以躲起来,万一他们没发现,你还有一线生机。”
洛瑧仰视着眼前仅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少年,说实话,他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只能算是个孩子,但他刚才确救了她,此时,她想与他共进退,只能与他共进退。
洛瑧最后望了一眼咩咩,眸色幽幽:
“我们一起走。”
橒澹拾起剑,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朝着树林深处飞奔而去。
黑夜中,洛瑧只感到破雾逐月般的风驰劲疾,刚刚历经了胆战心惊的劫难之后,虚弱渺小的她再经不起太多的颠沛,双眼疲倦地不想睁开,她脚下一滑,刚要倒下,却感觉身旁的人已停下脚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她眨了眨眼,浑然失去了知觉。
洛瑧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衣裳。洞口正好可以看到垂悬的夜空,满目的星光,分外灿烂。
“醒了。”
橒澹靠着石壁,坐在她的对面,灼灼月光下,他的双眸显得格外明亮,但他寂静如冰,若是不说话,一时间真无法察觉到那里竟然坐了一个人。
“我们在哪里?”
洛瑧问。
“一个山洞,我也不知道这里离平江府有多远。”
橒澹淡淡说。
洛瑧缓缓坐了起来:
“那些人没有追上来吗?”
“是,我们安全了。”
他的话永远简短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洛瑧凝视着他的侧脸,若没有遇上他,自己早已命赴黄泉了吧。
橒澹一直望着天幕,格外专注:
“是你命大,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你知道追杀你的是些什么人吗?”
橒澹转过头来:
“洛瑧,你几岁?”
“九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以为我是偶然兴起散步经过树林的吗,我是为了避开那些杀手,一直就躲在树上。”
“你听见了我与那两人的话。”
橒澹嘴角轻扬:
“是,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学会了凡事不问为什么,所以,才活到了今日,你明白了?”
洛瑧思量着他的话,默默点了点头。
“很多事,不知道远比知道的好,例如,谁想买你的命。”
此时,橒澹眸色幽深难测。
“只有我不知道,我才能活下去吗?”
洛瑧问。
“对,可你方才真的不怕死吗?”
“我怕,只是在他们面前,我无法改变他们要杀我的念头,那么,只要珩儿好好活着就好了。”
洛瑧低下了头。
“珩儿?”
“他是我弟弟。”
“你的其他亲人呢?”
“爹爹、筠儿有湘姨照顾,我不担心,而我娘两年前就去世了。”
橒澹心中微微一颤:
“难怪,你会无所畏惧面对比你的强大的杀手。”
他说着站起来,走到洞口:
“天快亮了,走吧。”
洛瑧捧着衣服还给他:
“你的衣服。”
橒澹穿回衣服:
“你能走吗?”
“我能。”
洛瑧向外走了几步,脚踝却痛得厉害。
“你的脚昨晚逃跑时崴了,你没发觉吗?”
“刚刚才痛的,我可以走的。”
洛瑧扶着山洞缓缓站好,坚持道。
橒澹安静望着这个坚强、近乎倔强的小女孩:
“我背你,否则不知要走到何时。”
说着,他在洛瑧前面蹲下来。
东方微明之际,橒澹背着洛瑧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出山涧,走出杂草丛,最后找到了一条崎岖的小路,一直向树林中穿行。
而另一边,平江府早已人仰马翻,自习贤独自回府不见橒澹的踪影,习世礼迅速出动了府内全部力量,整整搜寻了一个晚上,后又接到侍御史洛焕丘报案,说他女儿在烟雨桥被绑架了,少府连同府衙在全城一起展开了紧锣密鼓地搜索。
习贤在庆德桥另一端,看见橒澹徐徐走来的那一刻,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狂奔到他面前:
“橒澹!你若再不出现,我爹就要杀了我,带着我的头颅去向开封交代了!你这一夜到底去哪里了?”
橒澹放下了洛瑧,只淡淡说:
“我都如此狼狈了,你还问什么,先把这人送回洛府去。”
习贤难掩惊讶地对着洛瑧打量了一番:
“她是谁?”
橒澹疲倦地皱了皱眉:
“洛府的洛瑧,她脚受伤了,速去吧。”
习贤连连点头:
“好好!只要你回来,我这条小命就保住了,你说什么都好!我这就差人去送,来人,去禀告我爹,橒澹回来了,快去!”
洛瑧站在橒澹旁边,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血迹,她双眸震颤:
“你……受伤了!”
“怎么这么多血?我看看,你哪里伤了?”
习贤闻言,忙细细查看。
可不是,橒澹的手臂上有一道颇深的伤口,而且明显是剑伤。
“你回吧。”
橒澹对洛瑧说。
“橒澹,你是与人厮杀了一番吗?”
习贤双目圆睁,惊惶地问。
“不然,等着被人砍死吗。”
橒澹眉宇微蹙。
“那快回府!快回府传大夫来!”习贤急切地说道,“你得告诉我,这一夜,你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洛瑧坐着小轿渐渐走远,她掀开帘子,望着橒澹与习贤向少府府邸方向而去,心里惴惴不安!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背了她这一路,他真的不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