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衣病了,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
最先发现的是方婷。
因为向来每个清晨宿舍里最先起床的人那天居然依旧躺在浅蓝印花的被子里,默默向内,无声无息。
方婷有点奇怪,收拾妥当后忍不住去探看了下,却赫然发现那家伙一脸潮红,眉头紧锁。
昨夜哭肿的眼睛越发肿胀,一张清妍卓绝的小脸似被什么点着了般,红彤彤,如新翠徒留,落红散在一片云白中。
她吓了一跳,伸手在顾青衣的额上试了试,担忧道:“二美,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是不是发烧了?”
顾青衣一时未动,过了片刻,才挣扎着要坐起来,却顿然头晕目眩如海潮扑面,完全把持不住虚弱的身体,直接又倒回枕上。
万晓晴跟陈程也感觉不对劲,都围过来。
“二美怎么了?”陈程也探手摸了摸顾青衣异常红艳的脸庞。
“发烧了!很烫!”方婷忧心道。
“我去舍监阿姨那借个体温计!”万晓晴果断拉过羽绒服匆忙套上开门跑出去。
很快体温计借来。
顾青衣双眼微闭着,迷迷糊糊地被舍友们将体温计压在腋下,一股冰凉激得她远山般的黛眉蹙成疾风过山的零落,严肃又痛苦。
她不安地蜷起身体,似抱着体温计一般。
三个舍友默默立在一侧,想到昨夜顾青衣打完一个电话后寂静无声地哭了半宿,都眸光神伤。
现在居然直接便病倒,看来那位快递小哥的杀伤力简直是亿万点。
可是她们都不好评论什么,惟有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给她打点稀饭回来吧!你们吃什么,我一起带回来!”陈程主动道。
方婷与万晓晴都点点头,要了简单的点心豆浆。
待过了片刻,方婷拿出体温计凑着光一瞧,温度之高,吓得她以为自己眼花:“二晴,你看看,是四十度吗?我没看错吧?”
万晓晴闻言也一惊,接过体温计仔细读水银细长的影子:“靠,真是四十度!”
她与方婷面面相觑了几秒,“得去医院了,这度数肯定不能留在宿舍等她自己退吧?”
方婷拧眉:“校医院也还没开门呢!等一会儿二程回来看二美能吃点什么我们再送她去!”
两个姑娘焦虑地看着面色潮红到诡异的顾青衣,万晓晴想了想问:“要不要给她姐姐打电话呀?”
“我们也不知道人家电话是什么呀!”
方婷无奈,“这家伙也没个手机,这想找谁我们都不知道!她平常也不提,实在不行我就去问辅导员,总不能不告诉她家里人!”
“唉,这二美也太可怜了,平常都是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好像天塌下来她自己都能抗着,这几年也没今见她病过,这回真是病来如山倒!”万晓晴有点唏嘘。
等陈程带着早餐回来,大家试图让顾青衣吃一点,但是她已经烧得似天地万物都不在脑中,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了。
“不行,得送她去医院!”
方婷又将体温计放在顾青衣的脖颈处,眼看着那水银再一次毫不费力地往上窜,好似要将那玻璃杆给戳破了一样,她担忧发烧并发其他炎症,可不能耽误了。
大家一决定便手忙脚乱地给顾青衣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
方婷对陈程道:“我们陪她去,你去上课,到时我们找你抄笔记呢!还有,记得帮我们请假!”
陈程沉吟一下点头,帮她们拿好早饭塞在背包里,一起扶着顾青衣下楼去。
她们边走边讨论着去哪家医院比较合适,下到一楼的过道时就见前面不远处宿舍大门口的寒风里一抹俊修的身影正拎着几份早餐立在办公室门边跟舍监老师打招呼。
“张敬诲?”万晓晴骤地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其他人也抬眼看去,果然是此君,不由彼此对视一眼,面上一喜。
而正待她们要招呼,那厢边张敬诲却已经发现了她们。
须臾间他就察觉中间那个熟悉身影萎靡无力的样子,心里不由莫名一沉。
他丢下早餐,不顾舍监的催叫,往前赶了几步,便见那人儿果真一脸异样的潮红,唇色也红似沁血。
他一伸手一把将顾青衣抱在怀中,怀中人的重量教他不由心颤了下:她怎么会这么瘦?
望着她几乎快无意识的面庞,他禁不住眉眼间着急起来,眸子如瞬间吞了浓墨般晕着忧虑:“她出什么事了?怎么好好发烧了?”
女孩子们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昨夜顾青衣的那场伤心,不由都小心看着方婷。
方婷只勉力一笑道:“大概天天上班累的,早上看她发烧了,问什么也答不出来,都烧到四十度,所以只好先送她去医院!”
张敬诲边走边凝着人儿红肿的眉眼,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多言,只管一路打横抱着往他的车上而去。
见方婷她们要跟着,他便回头道:“我送她去医院,不耽误你们上课,麻烦你们替她跟系里请个假!”
“你一个人可以吗?”方婷看着他眼中的忧心与温柔,心里莫名便生出信任。
“没事,我有认识的医生,现在就送她去急诊!你们回去吧,舍监老师那有我买的早餐,你们记得去拿一下!多一份原是给青青的,你们也随意送给哪位同学吧,等一下我给她再准备点其他早点!”张敬诲仔细交代完便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后校门而去。
三个女孩望着张敬诲远去的背影,修俊如秋山,在寒冷中散发出一股不由教人想依靠的温暖。
他步履急促却稳重,将顾青衣牢牢裹在怀中,边走边顺手拿下自己的围巾为怀中人遮住面孔,拦去冬日清晨凛冽的寒风。
“我怎么感觉二美真的遇到她的男神了?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万晓晴不由艳羡地喃喃道。
陈程与方婷也深有同感,点着头:“不是,还加我们!”
张敬诲快步到了车边,将怀中人放在副驾驶位,为她系好安全带。
他坐回驾驶座,望着顾青衣昏昏沉沉的脸,突然很庆幸天不亮时自己心里乍然而起的强烈的思念,那想要见她一面的克制不住的冲动,令他不由自主地去买了一堆早餐,然后匆忙驱车来到学校,期望在她没出门前能见她一眼再回崇明。
“青青,”他低低唤道,“你睡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说着他握住她滚烫的手,“别怕,我在这呢!”
顾青衣星样的眸布满红丝,迷迷蒙蒙地似睁非睁瞅了眼前的男子一下,莫名有点滴水光恍惚流转,又疲倦地闭上。
张敬诲心疼地抚了抚她娇小的脸庞,摒住想要亲近的冲动,重重抿了下唇,一踩油门,车在清晨空荡的街道似箭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