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叫河嗣子见笑了。海州府里多是凶险,府主也是怕嗣子在的这些日子里有危险,才叫菁泷跟着您的。却不想今日,还是出了纰漏。”
我瞧了她眼,她嘴上说着纰漏,可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所谓的纰漏。
“菁泷自会去府主那里请罪,请河嗣子,不要怪罪了我们海州府才好。”
“菁泷姑娘说笑了。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江湖多凶险,不计较这些的。”
“呵。”
很是嘲讽的一笑。只是她这一笑,我才想起,她好像是很爱笑的一个人。
“海州府在江湖中,可没人会说嗣子这般的漂亮话的。”
“漂亮话?”是了,海州府可不是正道中人认可的江湖门派,而是大家眼中朝廷放在江湖的一个…搅和的存在吧。我也一笑,“菁泷姑娘也坦荡,河某没必要说漂亮话。而且这漂亮话,许多人会说的。倒是菁泷姑娘有着这身好本领,倒是没令人想到。”
“我是个练家子,河嗣子不早就看出来了。”
“是。不过那也只是以为...是为了照顾好我和阿松,才要来个会功夫的丫头跟着,并未多想。”
“河嗣子是贵客~自然没多想我们对您不利的事情。不过我犯了错,不罚,正不过别人眉眼。”
“别人?”我蹙眉,再问她,“敢问一句,姑娘到底是何人?”
“也是,我本以为嗣子知道。毕竟那日廊上,嗣子与我家少主多说了好几句的。”
我一笑,“是说了。可却只是说,菁泷姑娘多会作弄人的,叫我和阿松小心些。”
“少主可真是会闹~就算是事实,也没这么拆台的。”她正正衣襟,很有做派的施礼与我,“在下菁泷,是咸宗门的少主。”
这是什么意思?
“咸宗门的少主,那不该是…”
“是我们少主?”她探头一问,“我当是少爷那日在说什么,原来是告诉了你们,他是谁~~。本也不是体面的事情,他也不乐意跟别人说的,真是难得啊。是,我们咸宗门的门主白酃橛是少主的生父。可少主已经是府主的养子,那就是白酃橛的半个主子了,自然不会做咸宗门的少主。我是他徒儿,这杀手组织以后也是我的。”
“是,姑娘说的是。”我还没开口,阿松倒是赶紧跟她附和上了。
她倒是也并不在意阿松的接话失了礼数,反而笑着接续说,“外头的生意我们也是接的,河嗣子哪天要买凶杀人,记得来找我菁泷,我给你少要点银子便是。”
看她这话说的,刚刚还跟她附和的阿松被她这阵势都惊懵了,不知她唱的哪出。我却晓得,这位姑娘说的都是实话,我也觉得很是有趣。“希望没那样的一日。咸宗门杀人极贵,可却是真的很本事。”
“我们不仅杀人,也肯做人护卫的。只是,这比杀人的价钱还贵。”
“我知道了,若有一日需要,还请少主多给些利头。”
“自然~自然~~”
………
恭盛三年,上元灯节,我见到她,与她游乐灯节。
她并不知,那日,我对她,其实表达了爱慕之意。
聪慧如她,我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的示好,我的心意。
还是…她不想要知道。
……
恭盛四年,春分,
最初夙玥问我,‘是不是四月十九’,我就知道这精鬼的丫头啊,又是全都知晓的。我只是点头的功夫,她便寻到了我放礼物的盒子。因为她随意动了它,一向装的好的我是真的一时动了怒。
后来想想,连我自己都怕了。
我从未那样对过夙玥,那刻,我才知道,
这个人在我心里是有多重了,叫我连夙玥都能迁怒了。
…
四月十九,
她及笄的生辰礼物送出去了,怕是她,也根本没心思看。
我见到了一人,那人…
.........
这本日志后面已经没了,这是...
“被撕了?”河量仉和赫璞璠看到此处面面相觑。
河量仉有些讪讪的开口,“大伯写的那人,是不是宋门主?”不知道是在问赫璞璠还是在问自己,亦或者根本是想借着自己口里的话,替他们认一认。
“咳。”赫璞璠咳嗽一声,她不想河量仉继续往下去说了。忍不住,她又想起了从岷县拿回来的被她锁起来的那些东西。“这本撕干净了,看下一本。”
.....
恭盛四年,冬
今日清冷,瑜璟却来同我问了问安。
她依旧住在庄子上,只是日子比原来好过些了。我知道她是来见我的,除了阿松,她怕是少有的另一个真心担心我出事的人。
若是当初,四叔能早点去陈家提亲,要是事情不会起得这样快。
可哪有那么多若是,又哪有那么多当初。
不管是瑜景还是四叔,陈家不松口,我也娶不到她。更何况,陈家不会松口,因为她不会松口。河家算什么,至始至终,河家根本没入了二十世家陈家的眼,不管是爹还是我。
爹说的什么来着,‘儿啊。陈家的姑娘,你不能娶了。’
可是爹,不是我不能娶,是我根本娶不到。
……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爷爷死了,爹死了。
河家可以勉强活下来,并不可以一直这样明哲保身。河家不是苏家,没有那先宰相的帮衬,也不是海州府,没有那般左右通吃的手腕。
只有河家人拿自己的命去填,才能叫当下的局势没那么深的坑。
哈哈哈哈哈......多可笑,一直这么可笑。
你说可不可笑,陈臻楣,你爹娘兄弟死了,我祖父爹娘也死了。你们家叫彭家杀绝了,可我祖父和爹也等于叫彭家逼着自己杀了自己的。
你至少还可以站到那对立面叫嚣一声偿命,可我,我却依旧要虚与委蛇,活的个金规玉句,不成样子。
好一个河氏阿郎,
好一个河氏阿郎啊~~~~
………
二叔叫我杀了你。
我想了想,答应了。
你知道阿松听见这话时什么表情?
要是你在我身旁,我一定要手舞足蹈的告诉你看。
连他都不肯信我这话,那你说,我那精明的,拼命护着河家周全的二叔,可能会信我?
就像我防着他在做一些事,他也一样为了防我不动手而使后招。所以你得知道,我必须要动手的。必须要将你我之间,送到万劫不复之地。
才能叫河家上下,叫江湖上下,按下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