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没伺候过人，那几日都是朱朵在给朱楼收拾，她不过煮煮药，陪着。可煎药，就已经叫她操碎了心，心想还好她跟离山学过。不然，估计连这也做不来。或者说，因为心里有些怕，有些怯，怕做不好。
今日看着这药罐，想想，她自己笑了自己，“原来自己除了做大小姐，我这么无用的。”
“什么？”
赫璞璠猛一抬头，瞧见朱楼扶着门框站在门前。
她大惊，忙跑过去，“你怎么起来了，你这...你几日只吐不进的，你要什么，我给你拿过去。”
“我才不过吐了三四日。人家水米不进才爬不起来，我至少水喝的下。”朱楼笑一笑，赫璞璠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虽不很想打击他，却还是想说…
“少爷看着脸都凹下去了，你这时候对人笑，比哭还难看。你可别装什么娇弱美人了，装的以为是白天出了鬼。小姐，你说是不是。”
赫璞璠哪里见过敢这么直白的损主子的下人，虽然自己刚刚憋住了这话，不，是类似的话。可这，忽然的都叫朱朵给说了。也好，也好，这也不是自己的锅了，便微微的，点一点头。
那朱朵立马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指着赫璞璠接话，“少爷，你看你看，小姐都点头应我。”
朱楼竟还有力气白了朱朵一眼，“小姐那是不好驳了你，毕竟我和赫大小姐都不会做饭。”这番挪揄，叫赫璞璠忍俊不禁。
可那朱朵，好似并不当回事，“说的也是。话说，今日有集，我买了猪肉回来，晚上可有大肉吃。少爷，你赶紧喝了药，别再吐了，我这炖的肉，经不起你折腾。”
“是要多吃点。”朱楼又是一笑，“那女人不是说过了第五日，我是要烧起来的。总要多吃点，才有体力叫他发烧。”
“你，你这..”赫璞璠哭笑不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也许，不会烧起来。”
“会烧起来的。因为，她得烧了自己的那些蛊虫。”
朱楼的话叫她一怔，“什么意思？”
“是不是不大习惯住这里。”朱楼忽然扯开话题。
“啊？”赫璞璠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你自小，怕就是赫家的庄子都要比这小屋来的宽敞，来的好。”
赫璞璠环顾四周，朱朵已经去灶台生火做饭了。朱楼坐在门槛上看着她，药已经好了，她倒出来，端给朱楼。
“坐吗？”朱楼接过药，挪了挪，空了半个门槛给赫璞璠。赫璞璠看了看，坐到他身边的门槛上，看着前面关着的小门。破破烂烂的，虽然打扫干净了，却也不能掩盖木头腐角的破败。
这样的屋子，她是，实在没有住过的。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回他，“我确实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不管是在赫家，还是嫁到河家。这里对我们这种人家来说，真的是破。”她看向他，“所以你说这是你家的房子的时候，我是真的没想到过，你家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买这种…小房子。”
听赫璞璠这么说，朱朵自己言语了句，“这里可不是朱家的房子。”灶台下，他那微弱的声音，自然是他们听不到的。
朱楼听了，是点点头。他也看到了那屋角的腐木，只是他，却觉得亲切。“我住过的。”
“啊？”赫璞璠以为听错什么。
“我住过，比这也差不多的屋子。屋顶漏雨，我想爬上去补了，可是我太小，我娘不叫。”
“漏雨？怎么不叫家丁补了。”
朱楼转头看着身边的赫璞璠，赫璞璠也恰巧看着他。她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人，朱楼与她相处，一向是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模样。
朱楼有些不自在，他回过头，盯着门口，徐徐的道，“我不是朱家的嫡子。我的生母，不过是朱家的一个二等丫头。她不过...是父亲一次醉酒，和后来看顺眼了几次。可偏偏，她怀了我，还以为能拿着孩子去邀个姨娘的位置坐。她贪呢，可偏偏，我父亲心里头有人。虽然作为女人，她不好。但是作为母亲，她确实爱我。我们被父亲丢弃在一个偏园的耳房里，根本没人在意。除了会给口饭吃，不能叫我们死了。不，是不能叫我死了。”
赫璞璠张张嘴，却根本接不了话，她看向灶台下的朱朵，朱朵却像听不见一样继续剁肉。
“那…后来呢？”
“娘一直…不是生不出孩子，是那个孩子死了，本该是我弟弟的孩子。后来多年，她都没能再生。我爹拒绝纳妾，也没收过通房。我，她的娘家势力很大，我爹需要外家的支持。所以一直没有人敢拿我娘不生来做事端。直到我生母死，死前，她求送饭的丫头将我爹给她的头钗拿给他。她死了，我就陪着她的尸体，过了三日，我爹来接我了。”
“那你生母，他葬进你家的墓地了。”
朱楼笑出声，他看着赫璞璠，看着这一脸天真的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一个通房都算不上的女人，怎么配进朱家的墓地。”
朱楼的手拿开了，赫璞璠的心头，却如触到了什么一般，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只是强行带走了我。强行将我，上了族谱，挂在娘的名下。只那一日，我就从，没人要的野种，变成了朱家，最尊贵的嫡长子。我娘的外家不肯，闹到我爹面前要说法。结果我娘亲自出面，怒斥了外家的长辈，说我就是她儿子，也会日日亲自抚养我，担得起朱家嫡长子的名声。她言必行，行必果。待我极好，好到别人真的不记得我的出身，好到我确实成了名副其实的朱家嫡长子。可是，过了那么多年，她又怀了孩子。”
赫璞璠心头一惊，那这样…
虽未曾回过头，可朱楼还是感受的到她的灼灼目光。“我无所谓。即使她不再对我好，我也可以接受。”
“少爷，别说大话了，你不就是怕小姐瞧不起你那点心眼儿。”朱朵一撇嘴，指着朱楼，“小姐，你是不知道，少爷那时候日日都要早早起来去问安。问过了，方才去上先生的课业。做事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着谁。夫人那时候，可还叫贴身的于嬢嬢去安抚你的。”
“你..”赫璞璠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有这么拆台的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