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霍利出舱,检查MDM,无法修复,只能够更换。
所幸俄罗斯的联盟火箭异常威猛,毫不含糊,三小时四十分完成对接,完成一次太空快递任务。
终于,戴维霍利和俄罗斯宇航员,依靠安全绳,完成太空行走,更换了电器元件,电力系统得到保障。
整个过程花去整整五个小时。
稳定的电压,让机械臂的操控无宕机之忧。
手术可以继续开始,但是留给杨平的时间已经不多。
全脑血管的造影图上,微动脉瘤已经扩张到接近极限,随时爆裂,第二个已经开始快速膨胀,第三个也隐藏若隐若现。
IBM的沃尔没有错,的确有第二个动脉瘤,杨平更加没有错,第三个已经若隐若现。
“按照第一次他进入脑内血管网的速度,解决一个动脉瘤需要至少半个小时,现在有三个,时间完全不够。”约翰内森也担心起来,毕竟现在是三个,要一次解决。
左侧股动脉,右侧股动脉,左侧桡动脉,三条动脉同时穿刺!杨平命令苏珊更换器械。
同时穿刺?这是要同时放进三条导丝?怎么可能呢。
马西莫看着屏幕,然后环顾大厅四周,惊讶的不是他一个人。
但是广播里传出杨平的声音就是这样:从三个部位穿刺,同时放进三条微导丝。
同时三条导丝,在人体血管穿梭,进入颅内血管网,最终到达目标微动脉。
这要术者对病人的颅内血管通路极为熟悉,几万几十万几百万条血管,如何交织,如何分叉,如何行成回路,没有人的解剖知识可以做到这一点。
手术机器人有四条机械臂,完成介入只需要一条机械臂,如果分次手术岂不是浪费时间。
如果三条机械臂同时手术,手术时间短,某种意义上最大程度降低手术风险。
可是三条导丝同时进入,这是神话般的操作。
在介入手术中,也有进入两根导丝的,比如心脏介入的双导丝技术,与现在三管齐下完全两码事。
在心脏介入,有一种双导丝技术,比如经皮冠张动脉介入治疗过程中,沿着第一根冠状动脉导丝,再放进一根0.36毫米的冠状动脉导丝,这样能够稳定指引导管,帮助球囊和支架通过病变,这是伙伴导丝技术。
分叉病变的经皮冠状动脉治疗过程中,为了保护冠状动脉分支血管,放置一根冠状动脉导丝,支架释放后,撤出血管壁和支架之间的导丝,这叫保护导丝技术。
慢性完全闭塞性病变的经皮冠状动脉治疗中,当第一根导丝进入内膜下间隙,保留原位作为假腔标志,再送入第二根较硬的导丝到真腔,这就是平行导丝技术。
无论什么双导丝技术,另一根都是辅助,不是三根导丝独立治疗不同的目标。
可杨平似乎现在要这样做!
一根导丝要安全地送到脑干部位的微动脉,已经难如登天,现在要三根齐发,而且在经过的路径上不能重复、交叉、接触,这种路线规划能力已经是人工智能级别的,不是人力所为。
尤金教授跟别人换了一个位置,跟约翰内森和马西莫坐到一块。
“你确认他三个穿刺点同时出发,同时手术?”马西莫问道。
“应该不可能,其中两根导丝应该是跟我们的双导丝技术一样,起辅助作用吧?”尤金判断。
“不,刚刚杨博士说了,要三根导丝同时独立操作,各自有自己的目标,他要一次性解决三个动脉瘤。”约翰内森尽管不相信,但是刚刚的确听到杨平是这么说的。
他准备同时对三个动脉瘤进行栓塞,同时,没错,就是同时,这将是世界首创。
三个机械手独立操作,剩余的一个机械手打辅助,开什么国际玩笑。
众人正在疑惑不解之时,一切猜测已经没有必要。
三根导丝,在机械臂的把持下,已经同时开始沿着血管进入,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一步一步逼向颅内的血管网,他们从不同的路径出发,毫不相干。
条条大路通罗马!
人体的血管也是如此,介入的真谛已经被杨平掌握。
墨汁般的全脑血管造影图像,三根导丝争先恐后,犹如赛跑一般,沿着血管前进。
这种极滑的泥鳅导丝在杨平手里十分顺手,每次碰到分叉,不管分叉的角度是钝角、锐角还是直角,神奇的导丝能能够轻松越过。
三根导丝犹如灵活的贪吃蛇,每一次超选是那样神奇而美妙。
可是,那三条细丝般的贪吃蛇进入的是人体大脑的深处,沿着复杂的血管网络不断深入。
整个屏幕上演示的手术,犹如一场游戏,贪吃蛇灵巧地游走,让观众极为不适应,有人感觉那三条细小的东西在自己体内游走一般,引起阵阵毛孔痉挛,头皮发麻。
最大的动脉瘤或许已经逼近极限,GG公司的人工智能不断闪烁红灯提示,提醒血管随时可能爆炸。
而第二个也已经膨胀起来,第三个雏形,膨胀的速度比前两个更快。
导丝进入血管存在极限,这个极限不仅与直径的粗细有关,还跟医生控制导丝的精准度有关,导丝不能进入比它粗的血管,同样它不能随意越过分叉,到达目标血管,总有过不去的分叉。
不是所有的目标血管都可以到达,也不是所有的动脉瘤都适合介入。
“三根导丝同时进入了颅内?指向三个不同的动脉瘤。”马西莫终于相信,这是个高维度生物,自己无法比肩。
三根导丝同时进入,世界上没有医生敢这么做,也没有医生能这么做,但是史蒂文现在就需要这么做,这是唯一的希望。
如果不是一场意外,杨博士有足够的时间来一个一个动脉瘤解决,但是一场意外耗去五个多小时,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小时,或许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除了三管齐下,他别无它法。
机械臂的天然优势在杨平手里发挥到极致,就像其它任何器械在他手里,必然会发挥出极限。
一级一级血管深入,血管内径越细,相互的交通就越复杂,路径就更难识别。
一些知名的血管,下沉的级数非常简单,而现在杨平要进入的血管,已经是无名动脉,下沉的级数已经不知道多少层。
这种介入,能够不迷路,清晰的找到目标血管,世界上屈指可数,马西莫算一个,但是他仅仅只是摸到门的把手。
此时的操作,要求术者对颅脑,尤其是脑干部位血管研究要高于现有的一切解剖研究。
没有哪个医生可以做到这种解剖水平,外科、介入、内科医生都不能做到,医学院研究人体解剖的教授无法做到,这要求研究者拥有大量的“大体老师”来研究,没人具备这个条件。
大脑的血管总长度,动静脉和毛细血管,整个血管网络拉成直线,是一百六十万公里,地球的一周不过四万公里,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网络。
人们对这个血管网络的研究远远不够,还停留在一些主干道上。
从厘米级,到毫米级,再到亚毫米级,三根导丝不断的下沉,它要抢在最后半个小时内到达目标,完成任务。
这是它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马西莫蜷缩着身体,温暖的大厅里,他犹如高烧病人,一阵又一阵的寒冷袭来,快速传遍全身,如果可以,他想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
高度紧张消耗的不仅是肾上腺素,还会因为出汗水分蒸发,肌肉的过度持续收缩,消耗大量的热量。
“他真的一次解决三个动脉瘤,他真的同时操纵三根导丝!”马西莫喃喃自语。
约翰内森看到马西莫的眼神,这就是自己曾经的眼神,空洞无物,仿佛曾经的一切的辉煌与荣耀此时灰飞烟灭。
“我说过,他比我们高一个维度。”约翰内森相对比较镇定,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磨炼。
尤金博士比马西莫好不到哪里去:“他两只手操纵四条机械臂,三条主刀机械臂,一条助手机械臂。”
尤金博士的话提醒了大家,这四条机械臂是靠杨平两只手来操纵的。
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节奏脱节,每一次,一根导丝要越过分叉时减速停顿,另两根高速突进,另外的导丝遇上分叉停顿时,刚刚停下导丝已经完成了转向,越过分叉。
就像杂技演员,同时抛几个球,杨平两只手操纵四条机械臂,总有两条机械臂在动,两根机械臂在休息,休息不是休息,而是每一次高风险超选的停顿转向。
任意角度转动的机械臂让导丝比人手操纵更加灵活。
导丝速度越来越慢,但从未失去它应有的灵活与精确。
因为血管越来越细,任何粗糙的操作都会致命,任何的快速与大幅度,都会让导丝因为惯性而难以控制,所以现在必须慢。
同时,导丝释放的长度越多,对尖端方向的控制难度就越大。
血管越来越细,导丝不断的下沉,犹如潜艇越沉越深,一直要沉到最深的海底。
越深,越细,越危险,越难以控制。
这种深入,这种下沉,没有回头路,要么成功,要么致命。
这就是杨平不愿意在电压不稳的时候手术的原因,他必须一击必杀,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没有任何补救的可能。
成与败,就这一次,生与死,就这一次机会,已经深入下沉到脑干这种级别的血管,没有任何机会撤出导丝。
“他现在仍然没有迷路,在迷宫般的血管网络里,它们各自沿着最近的路线前进。”
马西莫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太快,这是最紧要的关头,他曾经用最细的导丝,在各种辅助设备的帮助下,对猴子的颅内脑干生命中枢血管进行介入,到这里,不知道多少猴子致命。
巨大清晰的屏幕上,三条细丝贪吃蛇,蜿蜒曲折。
众人无不凝神屏气,居然它们已经深入这么多。
此时,千万不要出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