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姐儿早就知道莫兰会拒绝,立马说道:“也不用太久。这里到镇上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很快就回来的。”
“对啊,你来我们村里这么久了,都没有见你出去玩过。我们知道照顾简大哥很辛苦,所以才要出去放松放松。”另一女子也说道。
“去吧,简家嫂子。今天晚上还有海神祭祀,四年才一次的,很热闹的,镇里营长们请了好多唱曲儿的来呢。”
莫兰听到海神祭祀后,神情瞬间有些严肃,若她猜得没错的话,这海神估摸这就是东海海妖了。
“不如我们今晚都不去,就呆在下沙村,哪里都不去好不好?”莫兰不想这群姑娘们冒险。
琪姐儿一听便有些丧气,“这四年一次,好热闹的。不行看看真是太可惜了。”
其余人都是年纪较小的姑娘,鲜少能够有机会出村去玩,也不同意,“我们也是好心来请简家嫂子你一起去镇上的,若是你不去的话,那我们也没法子了。”
琪姐儿也撇了撇嘴,她本来也没有打算拉着简家媳妇一起去的,是她爹见她要出门去镇上,让她带着简家媳妇一起去玩,说这媳妇背井离乡来到下沙村里,悉心照料着她久病在床的丈夫,十分可怜,让她一起带着去玩玩,也见识见识他们镇里的风土人情。
琪姐儿见其他姐妹们不高兴了,也有些难做,犹豫道:“既然嫂子不想去,那我们等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麦芽糖吧。”
莫兰见她们执意要去,也不好阻拦,闷闷地看着那群小姑娘们离开,转头回到屋内,看着程简发呆。
“你说我要不要去呢?”莫兰嘀咕道。
她刚才算是接受了剧情任务,琪姐儿等人就是发布任务的NPC,她拒绝了下一步剧情,等到海妖出现在镇上后,她只要不出面,自然而然就是任务失败了。
这样她还是能够不动用灵力,安安稳稳地呆在下沙村,守着程简醒来。
莫兰站起身来,用葫芦勺从缸里舀起一碗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干净,但还是觉得心里没个着落,有些坐立难安。
姜还是老的辣,总部中枢系统比她自带的配角辅助系统没有人性许多,或者是太懂人性了。
四颗星的邪祟出现在镇上,能够掀起多大的风雨,说不定是血流成河。
莫兰想起刚才琪姐儿那可爱真挚的模样,再想到李叔每次善意的寒暄,她明明有能力救他们,却袖手旁观,这样怎么能够安安稳稳地继续呆在下沙村呢?
莫兰暗骂了一句,转身出门想要去追琪姐儿,但是临在门口时又退了回来,走到程简床边,轻轻地拿起司魂。
“程简,借你的司魂一用。”莫兰低声说道。
莫兰这几个月呆在下沙渔村,没事做的时候也拿着蚀暗和司魂出来擦拭,灵剑长久不用也会失去剑气。
蚀暗对她的擦拭还是理所应当,爱答不理,连剑气也懒得亮一下。而已是上品灵剑的司魂显然平易近人许多,流转着紫色的剑气。
莫兰也偷偷注入微不可察的灵气,司魂并没有拒绝她,宽容的接纳了她的注灵。
这倒是让莫兰有些吃惊,之后想了许多,许是她重生在安魂灯内是用程简的灵流修补的,亦或者这上古穷奇认出了她皞白派弟子的灵气,种种巧合才让司魂错认了莫兰为灵契主人。
面对四颗星的东海海妖,她这个筑基修为难免有些不够用,好歹拿个上古穷奇牙熔炼的灵剑,也能撑撑场面。
琪姐儿那几人终究是年少,很快就忘记了被简家媳妇拒绝的不快和遗憾,嬉嬉笑笑的朝着镇上走去。
海田镇镇上热热闹闹,街面上支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沿街店铺也挂着红红灯笼,吆喝声和吹拉弹唱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
“这真好看,的确是比自己用花碾出来的花汁鲜艳几分。”琪姐儿看着那胭脂摊上摆放的各式各样颜色的蔻丹,有些移不开眼。
胭脂摊主见几个小姑娘凑在他摊铺前不走,遂笑道:“这可是我从京城进来的新鲜货。现在京师小姐们时兴的蔻丹就是我铺上这种的,等到明儿圩天结束了,你们可是想买也没地儿找去了。”
琪姐儿听说这是京城小姐们都用的饰品,吞了吞口水,“多少钱?”
“十文。”摊主道,“我是看你们诚心要,便开了实在价格。”
“十文的确是不贵。”琪姐儿袋里其实正好有十文,不过这是她爹给她今晚赶完热闹之后再买点蜡烛回去的,正月里头要点红蜡烛喜庆些。而且她还想给简家媳妇买点东西呢。
其余小姐妹其实对蔻丹兴致不大,毕竟平常在滩涂上挖海货难免会碰到水,没两下这蔻丹都冲没了。
“要不我们再看看?”村里另一个姑娘善解人意地给了她台阶。
“对啊,这些玩意儿一点也不实用,还不如一碗铺满海蛎的面条来得实在。”
琪姐儿面露遗憾,正想点头,旁边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既然是心头好,就要满足。年轻姑娘爱美有什么错。”
琪姐儿转头,惊讶道:“简家嫂子,你怎么来了?”
莫兰朝她温和一笑,“突然想来凑个热闹。”随即低头看着蔻丹颜色,和摊主说道:“老板,这几个颜色我都要了。”
琪姐儿见莫兰付了钱之后,将蔻丹交给她,赶紧摇手,“我不能够收这个,这是你买的啊。”
莫兰哪里和她客气,径直放在她手里,“我就是买给你的,你若不收,我这钱就白花了。”
琪姐儿推脱不过,只得收下,十分珍惜的放在袖口中。
莫兰转头看着其余姑娘,笑得十分亲切,“现在,不如我们去吃一碗海蛎满满的面条吧。”
村里姑娘们本来以为这简家媳妇是个隐忍温润的性子,毕竟她鲜少在下沙村里串门,村里人将这外来的可怜夫妻描述得可怜,简家小媳妇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小姑娘们听到长辈这么描述,也就信了。
现在看到简家嫂子这明媚的笑脸,才后知后觉长辈们都看走了眼。
莫兰在皞白派中教育十三四岁的弟子颇有一套,几碗海蛎面下肚之后,已经取代了琪姐儿的领导位置,变成了这群姑娘的领导者。
“海神祭祀在哪里举行?”莫兰问道。
“就在前面东街尽头那个大广场上。”琪姐儿伸手指了指。
莫兰顺着琪姐儿的目光看去,见八根凌天白玉柱立在广场四周,柱上雕刻着盘旋向上的龙,龙头朝天,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便要腾空飞走。
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闽越小镇居然还有雕工如此了得的工匠,着实让莫兰有些惊讶,“你们这对海神祭祀这么重视啊。”
琪姐儿在旁说道:“对啊,我们海田镇靠海生活,靠天吃饭。大部分人都是靠捕捞海货维生,受了海神大人的庇护,所以春节过年时都会祭拜海神。我们县共有四个镇,每个镇轮流坐庄弄海神祭祀,今年轮到我们海田镇。”
“以前都没发现镇上那么富裕,这八根白玉柱都要不少银两吧。”莫兰转头看着街面上一些乡绅正在院落门口施义粥。
“的确是花了不少钱。”另一姑娘说道,“听我阿爹说,里长今年本来没打算弄这么大阵仗的,可是知县传了话来,说是今年有贵人要来,不能怠慢,拨了好些银子下来弄这次的海神祭祀。”
“贵人?”莫兰疑道。
琪姐儿见她疑惑,便笑道:“嫂子,我们哪里管这贵人是谁,这些都是官老爷们的事情。我们也算是沾了贵人的光,今年的海神祭祀排场这么大,晚上肯定很好看。”
但是等她们到了临海广场之后,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贵人的确是贵人,重视是真的重视。
林里长正指挥着一群带着棍棒的衙役站在广场周围巡逻,防止平民百姓们进入。
不少从村里赶来镇上看海神祭祀的百姓们围在那广场周围,摩肩擦踵的往前凑。
眼看着临海广场就在眼前,那三人高的锻铜海神像也从庙里头请了出来,面目庄严。
“怎么!这海神每年都让我们祭拜祈福,怎么今年就不行了!”一中年男子情绪有些激动,手中还提着祭拜用的红烛长香,说完就往围挡里冲。
其余有人见他带头,也跟着冲击这衙役围成的防线,里长嘴里骂着刁民,赶紧派人把家里的护院叫来助阵,同时去禀报知县。
知县似乎早就听到了风声,不过一会儿,又是来了几波人,帮着衙役守着围挡,其中还有佩戴长剑的护卫。
莫兰凝神一看,那些护卫身着打扮更像是宫里的侍卫,不由蹙起了眉头。
那些村民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阵仗,见那明晃晃的剑有些害怕了,但还有些闹事的二愣子往前冲,衙役们有了帮手,底气也足了许多,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些带头闹事的抓了起来。
这时临海广场压制着暴乱,没有人留意到临着广场而建的客栈正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便衣护卫,知府站在一青衫男子身旁,见他沉默不语地看着广场,心中把知县、里长通通骂了个遍,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居然让皇子看了笑话。
此男子正是南风蔚,不同于之前的隐忍不发,如今太子党已悉数被他扳倒拔除势力,满朝文武中有大半都支持皇帝废太子,改立南风蔚为太子。
皇帝也有意为之,南风蔚前段时间平了北疆突厥入侵,比那畏手畏脚的太子强了许多,但是改立太子事关江山社稷,皇帝需要一个契机。
正巧闽越府有意新设永泉港,加上原来的福州港,靠着天然的海域盐场,再加上两浙的商船都会先停靠此处,是将天朝的贸易也能向外延伸的重要地点。这是一件美差,不用上阵杀敌,挂着督办使的名头,看看闽越官府的办事效率如何。
这朝廷的事儿,闽越知府也是底儿清,摸清楚了圣意,对待这七皇子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哪里照顾疏忽了。为了让这位祖宗玩得高兴,还提前拨款给吴航县,让他们好好操办一次海神祭祀。
千叮咛万嘱咐,没有想到还是捅了娄子。
知府老脸涨红,拱手想要解释:“七皇子,您要不要先坐一会儿。看来知县事先没有和里长交代清楚,下官再去落实落实。”
南风蔚摆了摆手,举手投足间皆是天潢贵胄的气势,从容笑道:“正月里就是要有好彩头。这本来就是你们吴航县的特色习俗,若是因为我的到来,而让百姓们没有办法祭拜海神,更是显得我有些多余了。”
知府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怒意,赔笑了几声后,赶紧拉着身旁的师爷嘀咕了几声。
临海广场外,琪姐儿看到那满地被踩踏丢弃的红烛长香,有些心生退意。
莫兰察言观色,“琪姐儿,今天这里太乱了,可能会有危险。我们都是女孩子,到时候出事情,自保都难。我们现在也逛过集会了,不如回下沙村吧。”
只要这群下沙姑娘们没事,她也能勉强心安理得地逃避海妖这个任务,如今还牵扯进来某个宫廷贵客,她可不能被人认出来。
琪姐儿还没说话,就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师爷站了出来,手持着白羽扇,朝着敢怒不敢言的众人行了一礼,“乡亲们,稍安勿躁,并不是不让大伙儿进临海广场,只是多了一些检查环节。今日是有天大的贵老爷到我们海田镇与大家同乐,还请大家恪守乡村礼仪,有序排队,只要通过了检查,都可以到临海广场里祈福,等到夜晚时候,我们还准备了礼炮烟花,一同共度佳节!”
“天大的贵老爷?”琪姐儿疑惑地看着其余姐妹,“可是比知县还大?”
姐妹们摇摇头,不约而同的看着莫兰,想听听她的看法。
莫兰总不能够告诉他们朝廷来人了吧,只得尴尬地跟着摇摇头,还怂恿着这群姑娘,“我们要不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