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馆的地势,说复杂算不上,但绝对不简单。
被澜江包围住的山头,看起来隐秘性极强。
顾江年因着年少时经历不算美好,是以对安全问题极为看重,整个顾公馆光是警卫都有几十上百人,监控室二十四小时多人值班,只为保护这一方安全。
而今日,安全二字,有待考察。
慕晚的一句话引去了顾江年的视线,他伸手,将手中篮子递给她。
跨步下台阶,向着那一堆烟头而去。
姜慕晚没看错,真的是一堆烟头,顾江年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随意拨弄着,微眯着眼,起身,四周看了看,这里的位置不偏不倚的正好能看见顾公馆的主宅的大门。
一个思维及其敏锐的人嗅觉也不会太差。
顾江年面色霎时沉了半分,姜慕晚见此,提着篮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台阶,站着顾江年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一颗心也荡了荡。
“是警卫?”
顾江年摇了摇头:“不是。”
顾公馆的警卫不会在山头抽烟,要抽烟也不会坐在一个地方抽。
顾江年将罗毕喊了上来,一行人望着地上的烟头面色有些沉重。
虽然不愿承认,但顾公馆显然已经被人监视了,且看这,监视的时间并不短。
“监控死角,又正对顾公馆大门,是仇家?”
姜慕晚在沉重的氛围中问出了心中所想,望着顾江年的目光有些疑惑。
“不一定。”
“让罗毕他们留这里,我们去摘樱桃,”顾江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牵着慕晚往山上而去。
上午,一切尚好,并无大碍。
午后,暖阳洒进了客厅,稍有些燥热。
下午时分,慕晚去了趟华众,临出门前顾江年送人至门口,转身回书房时,面色没了半分温柔,剩下的是无尽的冷厉。
跨步上楼时,眼风扫向罗毕,吓的人腿肚子打颤。
那浑身的杀气,难以掩饰。
“那边传来消息,说人跑了。”
“跑了?”
罗毕不敢直视人,但确实是他们工作的失误,看了数年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这种错,是致命的。
仇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无疑是把脖子送到人家的刀口下。
“一直都很平静,每日送进去的东西都有人接,上午电话过去,他们打开门看的时候,里面只有那个女人,”罗毕小心翼翼的望着顾江年开口。
声音细微,稍稍有点听不清。
诺大的书房里,空间猛的变逼仄,冷气压从脚底板缓缓升起,直逼他四肢百骸。
叫罗毕半晌不敢吱声,望着顾江年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多久了?”
“超过了半个月,监控也过期了。”
顾江年笑了,舌尖抵着腮帮子,微微低头,唇边扯出一抹轻讽的笑容,深邃的眉眼里充满无尽杀意。
妄想逃出他的五指山,好好好、有勇气。
他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冷酷的话语掷地有声。
“是。”
“太太身边,让警卫护着。”
“明白。”
顾公馆主宅的佣人都知晓,院落里的警卫加强了,连带着山林之间的监控死角也都按上了监控,全方位无死角的二十四小时守候顾公馆。
顾江年其人,年纪轻轻坐上如此高位,说没有仇家,是不可能的。
但顾公馆建成以来,尚且还没有哪个仇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潜入顾公馆。
“暗场资料,都在这里,”慕晚一进办公室,邵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
伸手接过,随意翻了翻,付婧进来反手带上了门,只听慕晚道:“有没有说如何收费?”
“有,看级别,级别越高费用就越高,”邵从伸手,将慕晚手中的资料翻到后面。
慕晚望着手中的资料,抿了抿唇,脸面上挂着叫人看不清的深沉。
拿在手中的资料,也紧了紧。
她想到了一个人,但这个人,不足以让她在此时使出来。
握在手中的王牌,得用在关键时刻。
“杨珊当时找的是谁?”
“这里,”邵从将杨珊当初找来跟踪她的人资料翻出来。
自上次一事之后,杨珊明显安份了,但这安份,只是短暂的,慕晚比谁都清楚,她颠覆了老爷子,但杨珊跟姜临二人,短时间、动不得。
也不能动。
即便是要动,也得等宋蓉从西北回来之后。
把柄不能轻易的被人握在手中。
不到万不得已,亦或是不到姜老爷子在首都宣判,她都不能动。
如今,不过是做好准备罢了。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秘书进来告知,扬逸凡来了,正在楼下。
姜慕晚将手中的资料合起来,递还给邵从:“毁了。”
而后望着秘书道:“让他上来。”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付婧在一旁冷冷的哧了声,似是对扬逸凡,及其不屑。
这样一个男人,固然有点营销手段与本事,也是个商场人才,可到底还是让人瞧不起。
织品的成长因为杨珊,说句不好听点的,这个企业创始的钱都是杨珊做小三换来的。
姜慕晚记仇,记着姜临将c航的案子拱手送给扬逸凡之事,上任之后,自然也少不了将织品踩下去。
且还是当着姜临的面。
而扬逸凡今日,必定是为此而来。
没了华众的支持,织品想再坚持下去,不容易。
除非他找到新的出路。
一个上升期的企业突然就被断了命脉,这件事情落在谁都头上,谁都会急。
而扬逸凡,亦是如此。
办公室内,慕晚着一身深蓝色衬衫倚在沙发上,面含浅笑望着扬逸凡,那悠闲的姿态如同上位者看待自己的臣民。
“现在应该喊姜董了,”扬逸凡道。
“都行,”慕晚开口,话语淡淡,没有什么波澜。
好似一个称谓,她也并不在乎。
“我今日来,是想让姜董高抬贵手放我织品一条生路,”扬逸凡知道,此时跟姜慕晚绕弯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也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杨总有什么理由让我放你一条生路呢?”她问,落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点了点。
“我承认,织品对于姜董来说,有些刺眼,但对我来说,它是一个企业,一个能养活几万人的企业,c航的那个案子,莫说是姜董,即便是换了我自己也会耿耿于怀,我不求姜董能把那个案子继续留在织品,只求姜董高抬贵手。”
杨珊破坏了她的家庭,且用姜家的钱弄出了一个织品,这些,扬逸凡都知道。
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再跟姜慕晚讲什么道义,杨珊行事在先,她报复在后,这也是道义。
慕晚笑了,俯身,端起跟前的玻璃杯,握在掌心缓缓的转了转,嘴角挂着浅浅淡淡的笑。
“我这人,从不做无用之功,我欣赏杨总的能力,更欣赏杨总开门见山有话就说的性格,让我高抬贵手,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悠悠望了眼扬逸凡,而后伸手,将手中茶杯放在茶几上:“我按目前股市价格收购织品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买,你卖。”
姜慕晚的大招原来在这里,收购织品的股份不是什么难事儿,但若是让扬逸凡亲手将股份让出来,并不简单。
漫长的沉默在办公室铺展开,扬逸凡望着姜慕晚的目光带着些许探究,想窥探出她的所想。
但显然,他没这么本事。
姜慕晚笑了笑:“不必急着回答。”
言外之意,我不急,但你织品,就不一定了。
扬逸凡这日,可谓是坐立难安,落在膝盖上的掌心缓缓的往下按了按,他望着姜慕晚,自然也知晓她不是在说谎。
“我会考虑。”
说完,起身离开。
姜慕晚是商人,说唯利是图也不为过,当初姜临把肉从她口中抢走丢给织品时,就该想到织品会有吐出来的一天。
该你的,就是你的。
不该你的,吃进去了也会吐出来。
她心狠手辣,善谋略。
每一次隐忍,都是在为往后做铺垫。
从扬逸凡踏进这间办公室开始,就意味着他成为了失败的那一方。
按目前股市价格正常收购。
这话,于扬逸凡而言,何其扎心?
姜慕晚就好比拿着一瓶敌敌畏告诉他,这是瓶敌敌畏,你得喝。
他无路可选,也没有选择。
傍晚。慕晚归家。
顾江年难得悠闲得着一身家居服坐在客厅逗猫,拿着逗猫棒,两只猫在他脚边打滚。
“太太回来啦!”
主人家感情好,那兰英这的神态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
姜慕晚将手中的包递给她,坐在顾江年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逗猫棒,看着脚边两只圆滚滚扑腾着的猫儿。
白猫雪白雪白的,像只汤圆。
“这么胖,改名字好了。”
顾江年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笑问道:“改成什么?”
“汤圆,”慕晚回答。
顾江年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望了眼姜慕晚,再看了眼在她脚边打滚的黑猫,扬了扬下巴,问道:“黑猫呢?叫丸子?”
姜慕晚:..........
“这么大个人了,起名字能不能走点心?”
他呲她,话语间带着几分取笑的意思。
一手端着杯子,一手落在她腰间缓缓的抚摸着。
“你走心?”慕晚头也没回呲回去。
“黑猫警长看多了?养两只猫都按照人家的名字取的?”
顾江年愣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
那愉悦的笑声,跟带着魔性似的穿透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男人伸手,将手中的杯子搁在茶几上,掰过慕晚的脑袋,迫使她望着自己,含笑问道:“你知道?”
这两只猫,来的突然,是顾公馆山林里的野猫。
顾公馆落成,住进来那日,两只猫结伴跑了进来,他本意是不想养的,这些小东西养起来也是耗费时间。
但余瑟说,猫来财,特别是自己跑进来的夜猫。
兰英说给猫取名字。
他未曾思考,随口扔了两个名字。
咪咪和雪雪。
按着黑猫警长里的两只猫取得。
不曾想,今儿被姜慕晚无情的给指出来了。
这小精怪,怎么什么都知道。
慕晚伸手将自己腮帮子上的手扒拉开,嫌弃的望了一眼顾江年:“早就知道了,懒得说你罢了。”
“那我要谢谢蛮蛮懒了,恩?”
慕晚抿了抿唇,转眸回去准备再继续逗那两只猫。
却被顾江年锁住了唇瓣。
隐隐的,她听见佣人倒抽凉气声,余光且还瞥见有人转过了身子,不敢看他们。
顾江年靠在沙发上,拥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宽厚的掌心落在她腰后,来来回回的抚摸着。
慕晚半趴在他胸膛,面色桃红,隐有娇羞。
“你非得在客厅?”她话语低低。
仅有二人听得见。
顾江年这日,是高兴的,那种高兴来源于自己内心深处埋下的东西被姜慕晚看穿,可这看穿了一切的小精怪又看破不说破。
这让他,很是欢喜。
隐隐觉得,姜慕晚竟然懂她。
“情难自禁,”顾江年浅笑回应。
姜慕晚跟顾江年二人,感情好时,无话说。
可若是起了争吵,那也真是什么都敢说。
“换名字吗?”慕晚手中的逗猫棒早就丢地上去了,沦为了两只猫的玩物。
她极不老实,一如顾江年所言,扒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将爪子往他身上钻,一通乱摸,也不知她能摸出个什么名堂来。
顾江年抓住她为非作歹的爪子,深邃的视线落在人脸面上,带着几分浅问:“手感如何?”
“挺好,”慕晚如实回答,暖呼呼的,能不好吗?
“你还挺敢说。”
“我摸我老公有什么不敢说的?不给?”
“不给,”顾江年抓住人的爪子没放。
“是不是怕我不给钱?”
顾江年:.........
姜慕晚见顾江年面色沉了沉,似是怕人太好过似的,又补了一刀:“我不白嫖。”
“给钱行不行?”她笑眯眯望着人家,满脸的俏皮之意。
“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老公呀!”
顾江年冷笑了声,捏着人爪子的手紧了紧:“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把老子当鸭子了?”
“我可没说,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顾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