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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回两口不同为什官 一心傍鬼何来愧(上)

“大爷!”琼玉见薛宝钗和王攸吵了架,而且自家大爷还败下了阵,忙回头走到王攸跟前,有些同情的说道。

“琼玉,你说我做的对吗?”王攸喃喃的问道,一时间王攸觉得很疲累。

“奴婢不知道!”琼玉忙摇头道,若说王攸做的对,那岂不是薛宝钗做错了,可反过来也是不对,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主子纵使有错,也轮不到她来指摘,是故她选择了不知道。

“走吧!回去吧,我累了!”王攸吩咐道,之后主仆二人便是回了苍泱筑。

小院中留守的风铃,落桐,雪晴等人见到王攸,也是喜出望外,认为大爷回来了,自从大爷回了家之后,这苍泱筑一道晚上就冷清的很,除了宝姑娘有时候会过来坐坐之外。

琼玉安排几人去准备洗漱的用水,很快便是伺候着王攸歇息了下去。

翌日寅正二刻,王攸习惯性的自床上醒来,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疼,但胸口处的那股愈发沉重的郁气却是消散了不少,只是身上酸软无力,实在是坐不起身来。

“琼玉!琼玉!”王攸唤了两声,只听得旁边的小榻上琼玉披了件衣服,捧着蜡烛走了过来。

“大爷,怎么了?”琼玉关心的问道,不远处的另一张小床上的风铃也被惊醒了。

“水!”王攸说道。

琼玉走到小桌前,晃了晃里面的茶壶,无奈却是空的。

“风铃,你去雪晴那屋里瞧瞧有没有水,拿过来!”琼玉看了一眼起身的风铃,安排道。

风铃自是穿上鞋子自夹道往东面屋子里去了,不一会儿,拧着一个茶壶走了回来,并且倒上一杯水,亲自端到王攸床前。

“琼玉,我身上没了气力,你扶我一下!咳咳。”王攸说着说着,便是咳嗽了两声。

琼玉一听此话,也慌了神,急忙用小手测了一下王攸的头颅,果然热的滚烫。

“风铃,你去那柜子里瞧瞧还有没有退热的药,大爷应该是病了!”琼玉当即说道。

“大爷,你等等,我去找床厚实的被子来,闷一闷汗就好了!”琼玉先取过一个靠枕将王攸的头颅垫高,喂了些水给他,之后便快步走到另一边的柜子中抱出一床被子来,给王攸掖好被角。

“现在几时了?”

“大爷,寅正二刻!”琼玉看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快速的回道,接着又见她快步的走到风铃跟前,风铃着急的说道:“像是用光了,之前清影姐姐回家的时候带走了一些,上个月又下了那么多场雨,落桐,雪晴她们都是淋了雨发了热!就连胡嬷嬷也中了招休养了几天。”

琼玉有些生气,当即骂道:“怎么回事!没药就不知道去补吗?你又是管银钱的,这事情还用得着我去说吗?”

“我也给忙忘了!”风铃也有些委屈,不要小看苍泱筑中还剩下这么些人,可每日还是有着些许开支的,再加上还得处处修缮维护,基本上都是要用着银子的。

“哼!”琼玉冷哼了一声。

王攸烧的有些迷糊,只听得两人像是吵了起来,当即呵斥道:“吵什么!不就是没了药,没有及时补上吗?什么事值得闹得这般,明日补上不就行了!”

东屋里的落桐,雪晴听到动静,也睡不下了,又兼得听到王攸发了脾气,忙起身出了屋门过来听候。

琼玉和风铃听到王攸动了怒,也不说话了。

“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的,你们是第一天做事不成?”王攸支起身子,有些发红的眼睛厉色的看着场间的四人。

“琼玉姑娘,怎么了这是?”侧屋的胡嬷嬷和金嬷嬷也进了屋,忙问道,二人看见王攸情况不大对劲,也赶忙不做声了。

“琼玉,你说!”王攸缓了一下语气,当即命道。

琼玉忙回道:“是我着急了!大爷您好好休息吧!”

琼玉开了口,风铃同样也开口说道:“大爷,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琼玉,更衣!”王攸又命道。

琼玉还想说什么,不过被王攸堵了回去,只好应命行事。

王攸穿戴好衣服,略微的调整了一下精神状态,然后就站起身,快步的出了正屋的门,今日还得去内务府造办处处理人和。

“大爷,您去哪?”琼玉哽咽的问道。

“我出去办事!”王攸挥了挥手,便提着灯笼快步的离开了苍泱筑。

“琼玉姐姐,怎么办啊?”风铃心焦的说道,“万一大爷出了事,我们都别活了!”

“不行,快追上去,哪怕今日因耽误了事挨了打,我也认了!”琼玉想了想,最终做出了决定,说罢,便是先提着灯笼跟着一道出了门。

胡嬷嬷和金嬷嬷看向风铃,风铃将王攸生病发了烧没有药吃的事说了出来,一面说,一行人急忙出了苍泱筑,往前面去找王攸去了。

自打入了秋,这夜也渐渐的长了,不像五月的时候,卯时未到天色就大亮,能够照清前面的路,夜风吹在脸上,凉爽的同时也使得王攸越来越觉得眩晕,就连步伐也是有些飘忽。

“大爷,大爷,你今儿歇一天吧!”琼玉跟了上来,忙走到王攸面前,跪了下来,哭着央求道。

“不行,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王攸稀里糊涂的说道。

琼玉听到这话,着实被吓懵了,什么叫时间不多了,难道......

“大爷,你可别吓我啊!”琼玉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奴婢求您跟我回去吧,好好歇着,一切都会好的!什么要紧事都不及您身体重要啊!”说罢,琼玉便是抱住王攸的腿,死死的拽住王攸的衣服,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他往前走一步。

“起开!回去!”王攸觉得有些不耐烦,呵斥道:“你知道什么!”

“大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可奴婢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要好好照顾好您,您若出了事,我们怎么办?”琼玉大哭道。

“您若出了事,我们怎么办?”琼玉的这番话和薛宝钗的如出一辙,听得王攸一下子愣了神。

“大爷,我们回家吧!我们不在这住了,您太累了,奴婢也一样,这一个半月以来,我这才觉得清影姐姐不容易!”琼玉请求道。这时,风铃,胡嬷嬷金嬷嬷这些人也跟了过来,一行人自是听见琼玉的哭喊声,落桐,雪晴,雀儿,燕儿也都哭出了声,胡嬷嬷和金嬷嬷不由的叹息了一声,自从王攸出园归家后,无论园子外还是园子中有些东西都变了。

尤其是五月底王家被围一事更是令生活在苍泱筑中的几人心中惶恐不已,王家是他们所有人的家,若是倒了,可就全完了。

......

王夫人处,身着官袍的贾政看了一下摆放在地上的西洋钟,不由的眉头紧皱,急忙唤来玉钏,让后者进园子瞧瞧去。玉钏应命就去了,可很快又折了回来,其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正是风铃。

风铃见到贾政和王夫人,不由的悲从心来,忙说道:“姑老爷,姑太太,我们大爷病倒了!”

贾政听得此言,也慌了神,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旁的王夫人发现了贾政的异常,可眼下侄儿王攸的身体要紧,王夫人急忙询问了详细情况,风铃一一回明。

“走!去看看!”贾政立即起身,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大观园而去,贾政这一动不要紧,着实将夜里值守的嬷嬷惊住了。有嬷嬷看见贾政前来,有的连忙快步跑去怡红院报信,有的则是去通知老太太,说是二老爷进了园子要打宝玉!

一时间,荣国府后宅内鸡飞狗跳,基本上所有的院子都被吵醒了。

王熙凤小院也不例外,贾琏气的在院子中大骂,可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得知自己的那位叔父一大清早进了园子要打宝玉,贾琏整个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想骂出声可又觉得不大好,想要动怒摔东西,又怕惊了王熙凤,着实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比起贾琏这,贾宝玉那更是被吓得半死,连觉也不睡了,慌慌忙忙的穿起衣服,趁着贾政还没过来,直接逃了出去,可往哪逃就是一个重点。

然而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无处可逃,急的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呜呜的独自哭了出来,着实狼狈不已。

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好像变了,就算没变,此刻父亲贾政就在大观园正门口,宝玉若是逃向贾母那,岂不是和贾政撞了个满怀,是故羊入虎口的事贾宝玉才不会干。

姐妹们不必多说,指不定她们还在睡梦中,自己这般狼狈的过去,且不说以后会不会被笑话,惊扰了她们本身就是罪过,她们可都是天下最灵动的女孩子,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本身就是肮脏的,更遑论狼狈的自己,那更是臭不可闻。

至于表弟王攸,贾宝玉神色微变,此时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昨夜的过失,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是兄长,怎么能够亲自上门道歉,他落不下那个脸,听袭人说昨晚王攸二更的时候还来过怡红院看了自己,只是没见面,至于这原因一来宝玉心中当时有气,他不想见,二来,主要还是因为林妹妹,他心中嫉妒!此处暂且不说。

且说贾政进了大观园,令人意外的是,贾政并没有前往宝玉的怡红院,而是一路往北去了王攸的苍泱筑,就连王夫人也火急火燎的跟着一道去了,这让不少婆子都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

及至这日卯正时分,所有人这才知道原来是王家大爷生了病,而且还病倒了,颇为严重,高热不退。

贾宝玉得知王攸生了病,心中又是愧疚万分。宝玉觉得肯定是自己昨日说的那些话伤了他,这才使得表弟遭此大难,于是偷偷的来到苍泱筑大门口,只是他不敢进去,因为贾政还在里面。

正屋内,贾政看着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的王攸,不禁想起了当年贾珠临死的时候的样子,面露惊恐之色。

“难道天意竟是如此吗?”贾政不由的悲呼出声,贾琏也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在屋内踱步。

“老爷,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王家舅老爷和舅太太去了!”贾琏听到贾政的悲呼声,急忙说道。

“郎中呢?我现在要的是郎中!”贾政急切的大骂道,“你们知道他意味着什么吗?”

王夫人和王熙凤同时看向歇斯底里的贾政,她们都觉得今日的贾政不大正常,可摄于贾政的威严,又不好多问。

“宝玉呢?!来人,给我将宝玉拿来!”贾政想到昨夜之事,大怒的吼道。

“咳...咳...”王攸被贾政的怒声惊醒,咳嗽了两声。

“攸儿(攸兄弟)!”王夫人和王熙凤不由的大喜道,起码王攸醒了过来。

王攸抬起手,指了指贾政,王夫人当即看向后者,劝说道:“老爷你还是先出去吧!”

不料贾政驳斥道:“该出去的人是你们!”贾政说完,又见王攸微微的点了点头。

王夫人,王熙凤无奈之下只好先退了出去,贾政坐在王攸床前,王攸笑着说道:“姑父,我觉得好累!”

“你这孩子,别说这样的话!”贾政有些痛苦,这个侄儿最是称自己的心,可是有些事不能强求,正如当年他不能留住贾珠一样。

“你好好休息才是,其它的我和你父亲会去做!”贾政又说道,一旁的贾琏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什么事须得王攸,王子腾,贾政三人齐心协力,这使得他好奇的同时不免有些惊恐。

“宝二哥哥您就饶他这一回吧!”王攸说完,又再度闭上眼,昏睡了过去,他需要休息。

只是睡梦间隐约听到悲恸的哭声,心中不免有些烦闷,当即开口又说道:“吵!”

那些哭声随后渐渐的止住了。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一名郎中在胡嬷嬷的引领下快步走了进来,略微的把脉之后,当即说道:“世兄是得的是神疲身乏,加之夜露深重得了风寒,致使发了高热,此前胸结郁气,此气久久不散,又使经脉气血失调,加之连日来睡眠不足,多有熬更之举,不知世兄每日睡几个时辰?”

场间的众人都一齐看向一人,只听那人说道:“太太,这事是大爷不让我说的,自五月回了家之后到现如今共计四十四天,其中二十八天彻夜未眠,尤其是下了雨的晚上,我多次劝过,可是大爷只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之后每到寅正时分便是出了府!其余都是直到四更天才睡,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了。”

说话之人正是跟着石氏一道过来的清影,此时的她跪在地上,悲戚的说道。

石氏冷冷的瞪了一眼清影,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王鸾,后者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可见这事情王鸾也了解。

郎中有些佩服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王攸,庆幸的说道:“以后万不可如此了,世兄虽还年轻,但毕竟比不得成人,就是成人也断然禁不住此番折腾!倘若身子坏了,到时候悔之晚矣!”说罢,便是拱手告辞离开了,找了个空处开始写药方。

贾琏将郎中引到东侧的屋内,贾政和王子腾都坐在此间,郎中见其中一人身着官袍,哪里敢怠慢,直接跪倒在地,后将情况说与了二人。

二人听后,皆是沉默不言。

在郎中把脉问诊期间,贾政将昨夜王攸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尽数转述给了妻兄王子腾,毕竟事涉两家存亡!

“兄长,我对不住你!”贾政愧疚的作揖致歉道。

“存周,你已经尽力了!”王子腾似乎早有预料,毕竟贾政能做的事太少,后者只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接下来如何?”贾政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先歇一歇吧!那些匠人同样也是如此,有时候逼的太紧也不大好,不利于人和!”王子腾建议道。

“可是离圣上之期只剩一半了!”贾政提醒道。

“欲速则不达!”王子腾回道,“就算死也是我先来,哪有让儿子替老子挡箭的!”

“......”贾政当然听出了王子腾的深意,当即赞同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