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衬衫的男人眼神微寒。
说起来HENG集团,他实这一匹黑马和他们重氏还有些渊源。
近二十年前,那时候的重氏还未如眼前这般,只是在西直内颇有些名气,是个地方产业。
那时候,这个HENG集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行店铺,来拉投资的时候被那个时候重氏的总裁,也就是重年的爷爷奶奶给轰了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以美妆起家的小店铺现在发展成这样。
墨色衬衫男人眯了眯眼睛。
谁知道这次回来不是来寻仇的呢。
毕竟当年可是遭到老人家不小的羞辱。
熊赪不知道这些内幕,他只知道HENG回来会对重氏有影响,而他将重氏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是不允许遭到一点点风险的。
“那你想到办法了?”
年轻男人眼神复杂的盯着熊赪。
其实重氏的这个副总,说能力确实不错,奈何出身低微,出手总是有一种小家子气的急切。
“那还需要你帮我。”
熊赪站起来,看了眼人群围堵的病房:“小年已经不信任我了,琴川这案子必须尽快实行。”
“嗤。”
听到熊赪的话,男人轻笑,他斜睨一眼:“重年什么时候信任过你?”
说是重家人天生的敏感也好,这小少爷不仅对别人,连带着对他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人都没那么亲近。
听里面这哭诉声,也是稀奇。
重年从小不黏人,安静,乖巧,可从没像如今这般,撒娇,哭疼。
所以,他是要采取什么行动了吧。
这小少爷可不比他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妈,还算有点脑子。
可惜,太年轻了。
集团的运作和立意他从未插手过,就算察觉到什么,在他们这些进公司好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老狐狸面前,还是渺小的不堪一击。
“放心吧,案子会照常进行。”
就算是重总醒了,那对重氏有利的策划,她也没法子不同意。
病房里,重年抱着鄄叔哭得可怜,鄄叔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小辈这般哭求,心都碎了。
他越想越气,安抚好重年之后,又使劲瞪了一眼熊赪。
“你最好给我安份点,去看小重。”
重母的病房在另一头,直直走过去便是。
眼下烧已经退了不少,淌了一身汗,已经昏沉睡下,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醒了。
“诶,也是我年纪大了,没法子照顾好你们母子俩。”
鄄叔坐在病房里,四周安静无人,一大票人被赶在门外,相互瞪着,百无聊赖。
“这烧烧到40度都没人发现?家里的佣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有些董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谋财啊?”
“可得好好查查。”
一人一句,说的熊赪汗颜。
当着他的面数落他家里的佣人不顶事,可不就是说他这个男主人管教不严吗。
他杵在一边,头低下,卷头捏紧。
重年的病房,他的主治医生来给他扯了盐水,在单子上勾画:“身上无大碍,就是这手,需要静养。”
重年抱着自己拖着石膏的左手,有些稀奇。
“医生,近来有人问过你我的情况吗?”
医生叮嘱完,抬头:“下午你鸡哥朋友问过。”
还当着他的面,虽然那时候他还没醒。
重年抿了抿唇:“等下我几个叔父爷爷可能还会私下问,你记住,除了那个年纪稍大的爷爷,你可以告诉他实情,其余的,你就说我的手断了,再也好不了了。”
医生微怔:“这?”
重年想起熊赪这般费尽心机的样子,可不会单单为了听一个他打石膏三个月就好了的消息。
“如果你觉得为难,你可以沉默摇头,不告诉他们具体病情。”
重年抬头看向他,目光里专注。
医生想了下:“也行。”
这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就是麻烦,没病也要装病。
医生给扯了盐水,然后出去了。
重年翻身,找出余宋给他送来的平板。
他其实很多年不习惯用右手了,趁着这机会,好好习惯一下。
平板里有一张半完成的图,是他之前在锦园画的。
还有好几张,已经完稿了。
这一张是画得是锦园的什锦窗。
鸣鸣塔的大师曾经说过,画画讲究形不达意达。
想要把琴川锦园的美展现出来,却有不能过分暴露它的内部,意境十分重要。
锦园的什锦窗各一,每一处的窗口外景色各不相同。
而琴川的魂在于水。
不见水,却又要能感觉到水的湿意,透过窗所见朦胧之景最为合适。
一幅图,将锦园的建筑美,琴川的水乡意全都展露出来。
这样的画,重年花了好几副,都被他默默存了起来。
病房里安安静静,窗外的月色渐起,只听到他右手执笔在平板上沙沙的滑动声。
第二天一早,琴川公安和西直公安便接到一个报警电话。
宫鸿带着花盼锦拍到的证据去报了警。
“警察,这里是琴川水污染的缘由。”
其实这水污染是上面会管得事,但是好像此刻的琴川已经进入待开发的地区了,上面的监管不那么严格。
接到报警电话,警察们兴致缺缺。
“这事应该是环境保护部门管的,我们这……”
宫鸿蹙了蹙眉:“我们没要求你们来治理,我们是要曝光服装厂的污水乱倒。”
未经处理的废水非法乱倒已经是触犯到相关规章了,这事难道不该是他们管吗?
“你们找到了证据?”
一听是这件事,几个警察来了兴致。
“你们怎么能拍到的。”
有一个接了U盘,插进身边电脑里。
U盘里果然是一系列照片和视频,还有几段录音。
“好家伙,这么嚣张?”
几个警察围过来。
为首的看完了一连串证据,脸色肃穆。
“好家伙,原来我家那鱼是这样死的!”
宫鸿嘴角一抽。
这警察就是那养鱼老翁的儿子,他还一直不知道这问题出在水上。
“你很好。”
他站起来拍了拍宫鸿的肩膀。
“我想了这么久,连鱼饵都想到了,水也想到,倒是没想过还真有厂子胆子这么大。”
“兄弟们,走了!”
他一说,身后的警察带好帽子一起出门。
宫鸿嘴角抽搐,在他们身上,还真是看到了他上大学那会儿的一群弟兄。
没事干的时候也是这么懒散,但是一旦有事,又都是抢着去做。
这么想着,宫鸿想起他们班的大班长了。
这次可是帮了他们不小的忙啊。
宫鸿回去开车,在前带路去服装厂。
“人会不会跑了?”
殷英坐在副驾驶,扛了部相机。
“谁知道呢,反正今晚是不用看蓝色多瑙河了。”
宫鸿转了个弯,殷英扛着的相机一偏,差点撞到宫鸿的胳膊。
“不好意思。”
她赶紧抓好自己的相机,看了眼宫鸿握方向盘的手。
他的皮肤不太白,常年外面工作晒的,健康的小麦色,握方向盘的手收紧,另一只又很放松地敲着键盘。
开车开得随意,脑袋随着小路一摇一晃。
整个人有一种不拘的洒脱感。
殷英眼神微滞,真好啊,这样随性的工作和状态。
宫鸿瞥了眼不说话的殷英:“怎么?被我帅到了?”
“嗯啊。”
宫鸿也就是开开玩笑,但是听殷英这么说,到嘴的调侃一顿,转头稀奇地瞧了眼她:“你可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啊。”
殷英也回头:“对啊。”
“那你还……”
宫鸿蹙了蹙眉,话说到一半忽然想明白了。
他讶异地挑眉,稀奇地回头撇了眼:“多谢夸奖。”
殷英好心情的一笑:“不客气。”
俩人这么说着话,就到了昨晚一起用手机假装当警车的稻田,那片稻子地被踩的横七竖八,还好今早花盼锦已经去找过主人了。
不然就这情景,那人一早起来不得被气出病来。
尽管花盼锦道了歉,也解释了原委,还赔了不少钱,但还是被骂了一顿。
想起昨晚自己做的傻事,殷英轻笑出声。
大概有生之年,她都没做这么蠢的事了。
宫鸿斜了眼:“好玩吧?”
殷英头转向窗外,窗户拉开,伸手感受着夏风。
“嗯啊,真好玩。”
“那以后一起拍电影,还有更好玩的。”
宫鸿理所应当地接话。
殷英微愣。
眼前一马平川,心里坦坦荡荡。
“好啊,跟你一起拍电影。”
都市里繁华照旧,大草原里牛羊成对,她想去光底下,漫无目的地逛沙滩了。
宫鸿勾唇,握方向盘的手收紧。
车很快就停了,警车声响起的时候,守门的老李头面色顿变。
昨天那几个没抓到人,手机也没找到,他就知道这事情败露了。
“坏了!”
他立马收了抽屉里的手机钱包,一溜烟跑进去。
“站住!”
几个年轻的警察一声叫住。
“不许动!”
老李头不敢跑了。
他乖乖停下。
殷英下了车,想要拍第一手服装厂的资料。
她绕着边缘跑过去。
“殷英。”
身后宫鸿叫住她。
“小心。”
殷英回头,看着从车窗里伸了个头出来的宫鸿,目光定定地挥了手:“好。”
警察进去得时候,工厂还在照常工作,不知情的不在少数,大多是懵的。
在警察扣出不少人走后,厂里议论纷纷。
负责倒污水的两兄弟今天没来,被警察直接叫到了警局。
“你们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他问明辉。
明辉心虚地低头。
警察的视线又转向明康。
明康脸色涨红。
“知道还敢做!”
他一敲桌子,把两兄弟吓一跳。
“警察同志,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啊,是老板这么要求的啊!”
他们俩早就想到了说辞。
确实,这事确实是服装厂的王总负大部分责任。
“那你们也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这句话没听过么?!”
警局里此起彼伏地响起这一句话。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王家别墅——
警车已经停在大门外了。
两个警察在门口:“我们有点事需要找你们家王总。”
王家佣人为难地看了眼楼上。
二楼房间里,王总紧张地拨响了熊赪的手机。
可是没人接。
“老爷!”
底下佣人根本拦不住,只得叫一声提醒一下。
王总抹了把汗,揣着一张银行卡塞进裤子口袋,匆匆开门下去。
“诶,来了!”
“警察同志,你们怎么来了。”
他讪笑一下,回头对佣人说:“泡茶。”
“是。”
“不用了。”
两个警察拿出证件:“不好意思,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随我们走一趟吧。”
王总迟疑:“这……为什么啊?”
王总额角的虚汗直冒,眼睛里却装的懵懂无知。
来抓人的两个警察心里讥笑,面上却还要装得一本正经。
“也没什么大事,你的工厂吧,你知道的。”
王总大马虎眼,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这么一说,放了点风声却又没完全说明。
搞得王总也不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地步,有了什么证据。
“这……”
王总抹了把虚汗:“您要问什么,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快一点!”
警察同志一凶,王总立马快走两步:“诶,去去去,我去。”
没有熊赪在背后撑腰,王总一个普通工厂的老板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他害怕自己的一步错给熊赪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只自己全揽了下来。
而西直医院内——
熊赪正一脸担忧地看着病床上的重总。
重总四十年纪,一张脸包养的极为好,看起来就像个三十岁的年轻夫人,重年坐在她旁边,云淡风轻地喝茶。
“这茶啊,还真是好喝。”
重年吊着左手,小大人似的放下茶盏,嘴里啧啧两声,好不滑稽。
可是熊赪不敢笑。
因为他手里拿着的茶,正是他亲自配的。
“熊赪。”
重年的母亲姓重名悦,听起来是悦耳动听,娴静温柔,但是这性子可没那么好说话。
“你真好啊。”
她瞥了眼重年手里的清茶,语气波澜无惊。
熊赪心里一坠,心虚地抬目。
他竟不知,重年这个小子竟然就凭一句话怀疑至此!
“离婚吧。”
重悦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却宛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