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一连吃了几家店铺,吃到最后一看见点心铺子糖果屋就想吐。
重年见差不多了,便拉住人回头,举了举自己手上买的几袋子糕点面食糖果的:“大哥虽然我们今天没揪出哪一家店铺不卫生,但是你确实是辛苦,吃的太多了。”
“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吃,但是吧,你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重年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带子:“来,我特意买的,回去慢慢吃。”
他勾着唇转过身来:“我们大哥还真是有风险精神,我们不能让英雄这么白白隐姓埋名吧,来,大哥,你叫什么?在哪里工作呀?”
重年这戏一出接着一出,祁连还在庆幸自己不用再吃的喜悦中,又被重年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
“祁……祁连。”
祁连狐疑地瞄着重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在哪里工作,重年能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呢?
重年听了祁连的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点头:“好名字,祁大哥,你在哪里高就呀,来,你对着那个姐姐的手机,我们给自己公司挣点光哈。”
他一声姐姐叫得拿手机的小姑娘娇笑不已,一边红着脸瞄着重年一边双手稳住手机对着祁连拍。
可不能给小弟弟丢脸,要好好配合。
祁连皱了眉,揉着肚子吐出两字:“重氏。”
人群里有人微微抽气。
重年掏了掏耳朵:“哪?”
“虫子?”
祁连嘴角抽搐,瞄了眼黑起自家企业来毫不手软的重年,认命道:“重氏集团。”
惊雷一样的四个字砸在街道这侧,人群里从内到外的开始炸锅。
“哇,重氏集团啊!”
反正重氏这种大企业,总部设在西直是西直的骄傲,别人可能不知道西直,但是出去说,一定知道重氏。
重氏集团的影响力,不说在全国,至少在本省的名声那是响当当的。
这是一家标志性企业。
很少有西直人不知道的。
显然,在场的都知道重氏。
“那,你是重氏的什么人啊,你这么喜欢琴川的东西,那你们重氏内部的人也喜欢琴川的东西吗?”
举手机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掐着嗓子问。
她正开着直播,直播里有近万的人观看。
她的声音就透过屏幕传到了不少网络上的朋友耳里。
弹幕随之一刷而起。
“哇,这是什么直播啊,现场吃喝?吃播吗?”
“这是哪里啊,看背景还蛮漂亮的。”
“重氏?是我想的那个重氏吗?”
……
祁连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这才恍然大悟,他颇有些意外的看着重年,重年回以微笑。
祁连眼眸微暗,他从来都不知道,重家那个人畜无害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有这样的算计。
熊总,还真没低估他。
祁连收起了心思,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如重年的愿,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
“我是重氏集团的总裁特助,祁连。”
他翻了翻略微狼狈的衣领和袖口,回身接过重年手里的袋子:“我代表我的同事们对您表示感谢,相信他们一定也会喜欢琴川的美食的。”
他这么说着,然后毕恭毕敬地弯腰:“再见,我的小少爷。”
“哗——”的一下,周遭再次炸开。
重年猛地皱眉,盯着祁连眼底寒光毕现。
“你是重氏集团的小少爷?”
那女生尖叫起来。
“哇!”
“看起来好不像啊!”
他们以为的重氏集团少爷,穿高奢,坐豪车,精致又高贵,但是眼前这个,穿简单的白色t恤,运动休闲的裤子,一双球鞋,站在光下抓着手机,手机界面还是某宝的二维码。
太接地气了。
众人一下子疯狂起来。
比起高高在上的重氏少爷,他们更愿意看到一个明艳却亲切的好看小生。
“再见。”
祁连微微点头,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妥,好像就是毕恭毕敬地弯了个腰,道了一声再见而已。
但是留给重年的,却是一群兴奋至极的游客。
重年有些厌烦,这声音太过聒噪,祁连太过大胆,这一声“少爷”太够猝不及防。
熊赪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了。
否则,祁连不敢最后给他这么一下。
“年年!”
花盼锦早就从人群里挤出来,她抬手拉住重年,钻进了巷子里。
临走前招呼上了殷英。
“啊,走了!”
三个人围着小巷七饶八绕,一下子甩开众人好几条街。
“呼——”
几个人靠在一条深幽小巷子里喘息。
跑了十几分钟,琴川都给跑了个遍。
“这里离锦园近,等一下我们从后门进去。”
花盼锦摸了摸自己裤子口袋,钥匙还在。
“嗯。”
重年靠着墙壁,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也不甚在意。
他在想花盼锦拉着他在满琴川跑的时候,是那么的亲密,就好像只有两个人一样。
和可可西里最后一刻那样子,只有彼此。
他的唇缓缓勾起,看着花盼锦的眼漾着微光,像万星散落。
花盼锦看了眼重年,他靠在墙壁上仰着脖子,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喉结,喘息间上下起伏的胸脯擒住了她的眼。
忽然想到什么,她掏出钥匙丢给殷英。
“姐,你先回去。”
“傍晚的时候东西搬来锦园吧,我们方便点,就是要麻烦你了。”
她小小地舒了口气,看向殷英。
殷英接住了钥匙,看了眼两个人,嘴角划过戏谑。
“好,知道。”
她说着就出了小巷,去锦园后门进去。
小门吱呀一声关合上,下一秒,人已经贴近。
“年年。”
重年靠在墙壁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底划过一丝困惑。
但转而看清了两个人的状态,困惑转变为欣喜。
他勾着唇,微微低头凑近,嗓子眼里发出声低哑的疑问:“嗯?”
他的嗓音不那么娇软了,带着一丝丝男人的沉。
大概是他也装腻了,或者说,没办法装下去了。
他的锦儿这么为琴川操心,他如果还只是嘤嘤嘤地腻在她身边,让他的锦儿一个人在外面扛着,那他,该是多么的无能啊。
“锦儿姐。”
他哑着嗓子,伸手探出。
花盼锦早在重年逼着祁连去试吃的时候就感觉到,重年不一样了。
他和她以为的十八岁的重年不一样。
他和从前的他又是一样的。
很矛盾,也很玄幻。
朦朦胧胧的,花盼锦就是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她抬手按住重年的手,挑眉:“想抱?”
她的话太直接,直接的重年再是厚脸皮再是重来好几世也不能毫无反应的应对,他红着脸,眼神微闪。
视线里盯着她宽松T恤下的腰线,舔了舔唇,低语:“可以吗?”
花盼锦本也就是纸老虎,她只是虚张声势地抖一抖重年,谁知道重年竟然真的得寸进尺。
她倏地一下红了脸,从脖子根红到耳尖。
“当然,当然不可以!”
竟然她是吼出来的,但是重年还是在凶巴巴的语气下听出一丝胆怯。
啊,他的锦儿好可爱。
他眨了眨眼,垂下来眼睫苦恼道:“哦。”
花盼锦当即愣了愣。
她还以为,重年不会这么乖的呢。
其实他本来就不乖的。
乖乖的重年不会偷偷藏刀,不会和归易在屋子里吵架,不会一个人说退冯无,也不会轻易问出那孩子的饮食忌讳,更不会一个人就能扭转刚才那闹剧。
她就是一直在想象一个很天真,很单纯的,从没有受到过伤害的重年。
“可我偏要。”
重年知道花盼锦心里在想自己的种种,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不想躲在她后面,当一个只会祈求宠爱的小鬼了。
“嘶!”
思想还在放空的花盼锦脑袋一撞,忽的被手垫住。
她的视线微抬,重年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他的眸很亮,眼睫很密,浓墨一样的,扑闪着光。
花盼锦咽了一下发干的咽喉,尽管没有什么,她也已经紧张地发颤了。
她从没和重年这样过。
彼此之间就一张纸。
一捅就破的那种。
重年一只手垫在花盼锦脑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唇畔凑近:“姐姐,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叫你锦儿姐的。”
花盼锦虚无地哑着嗓子,发出声听不清的应答。
她知道,前一世重年就从不叫她锦儿姐。
“我想叫你锦儿。”
他暗地里叫过很多次地锦儿。
“或者——”
他移开脸,盯着花盼锦的眼睛。
视线往下,盯着她的唇。
重年的脸慢慢凑近,近到花盼锦能感觉到一点的温软,她猛地偏头。
喘息着抬上双手抵住重年:“年年,你,你胆子太大了!”
她,她……
她好像要撑不住了。
花盼锦的手抵住重年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从急促到平静,她偏头等了好几秒,重年一句话没说。
只是起伏慢慢平静。
花盼锦小心地偏过头看去。
重年受伤得低头看她。
一双眼微微红湿。
花盼锦一愣。
“锦儿,你不喜欢我,是吗?”
花盼锦瞪大了眸。
这就,就这么直接的吗?
她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知道了。”
重年慢慢收回手,失落地垂下眸子。
松开,站直,抵在她腿侧的长腿撤出,重年耸了耸肩,垂着的头静了好久。
花盼锦觉得有点内疚。
她想等解决完熊赪的事情再说的。
可是现在看重年这么难受,她觉得好像又不太该执着于万事尘埃落定后。
“年……”
她还没出声,重年便猛地抬头,他仰着笑,亮着很白的牙,眼底有光,光里有他的心上人。
“可是锦儿,我好喜欢你呀。”
可是锦儿,我好喜欢你呀。
花盼锦一瞬间停了呼吸,瞪大眼睛没来得及露出什么反应,这一句话这一直在她的脑子的转,转来转去,转到她脑袋发晕。
重年笑得无邪,眼底印着她的倒影,他伸手牵住花盼锦的手:“我会加油的。”
他小心地牵着人,慢慢走回锦园。
花盼锦倏地脸红,看着牵着自己的人一步步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踩着他走过的路,一下子,心安的无以复加。
“年年,你要好好加油哦。”
她在心里默念。
“我也会好好加油的。”
花盼锦甜甜的勾唇,心底满足的喜悦溢出来似的。
重年抿着唇,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勉强,任由自己牵着手,心底也全是甜意。
他安慰自己,没事的,还有大把的时间,还有很长的未来。
锦园后门是半掩着的,殷英给两人留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是个人都能看出什么来。
殷英开了门就规矩地等在屋里,屋里的大屏幕一开就是宫鸿的电影。
她是第一次看。
她坐在沙发上,只静静看着。
电影里那个问话的声音她很熟悉,是宫鸿的。
他的嗓子有点发紧,尤其是在老人发病前后的问话里,可能带着他自己都没办法察觉到的心酸和心疼。
电影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无数的小细节构成的震撼和深刻。
殷英就这么看着,手机握在手里。
其实她有宫鸿的电话,在那日见面的鸣鸣塔那。
他在黄色墙皮下,看着一片绿竹的小岛和琴川水说:“我一定要把这么美的琴川拍下来。”
他的黄色发梢被风吹得飞起,冒着青色胡茬的脸和眼睑透着疲态,但是他的眼睛很亮,是对未来的一种憧憬和他对梦想的执着:“你做我的女主角吧。”
殷英就存了号码的,以前他打过来都是一串数字,但是那日,她存下了大导演的备注。
她相信,宫鸿会成功的。
……
远在云夏村的宫鸿几个告别了幺幺的父母,送别了村民,踏上了回程的路。
大壮还在田间,他没去送行。
“大壮,幺幺走了。”
“嗯。走了挺好。”
他扎好歪到的稻草人,又扶起歪倒的稻梗。
“那你真不想娶她了啊?”
这么几天,大家碍于幺幺还在,也不好多问,只在幺幺走了以后叹一句:“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能看到他们拍的电影。”
“很快的。”
蝎子说他们要去一个比他家还要漂亮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