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看着那湖边的木质桌椅，看着桌上的茶点果蔬，虽然表情依旧平静，那双金色的眸子，却微微闪烁波纹，显然内心并不如外表这般无动于衷。
修士修行，如果单看破坏力来论高低，那就落下乘了。
修行在一举一动，一餐一食，言谈举止之中。
越是看似平常的举动，越记录着不平常之处。
柯孝良方才那一手，至少就显露出了极强的草木道法造诣，以及变化之术和掌控力。
老龙自认为自己修行了数千年，想要做到如此的举重若轻，虽不是不能，却也绝不简单。
实力才是对话的资本。
柯孝良用一手法术镇住了老龙，也就让这条老龙说话心平气和起来。
毕竟，是在外游历过的龙。
张扬霸道，只是其众多面孔中的一面而已。
适当的时候，又未必不会委曲求全。
“老龙尊！来！饮茶！”柯孝良身形未动，人却在一个呼吸后，坐在了湖边松树长出来的椅子上，手中端着木杯子，对老龙打着招呼。
动静之间，没有丝毫烟火气。
和之前‘柯孝良’呈现出来的形象，可谓是大相庭径。
老龙微微动用法力，身形也在刹那间，坐到了柯孝良的正对面。
端起桌上的茶杯，将茶水饮尽。
正要脱口而出一声‘好茶’。
便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精纯灵气，自腹部冲起，直上脑门。
即便是身为真龙，也很难在刹那之间，将这股庞大且精纯的灵气完全消化。
不仅如此，有莫名的灵感盘旋于老龙的识海。
许多原本在修行上悬而不解之处，此时竟然刹那便豁然开朗。
破有些浮躁、强硬的气息，也飞速收敛，变得更加的沉稳、平静。
就像原本拍响惊涛骇浪的大海，突然间变得风平浪静。
如此直到约莫二十分钟之后，老龙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眼神复杂的站起身来，冲着柯孝良长鞠一躬。
“小龙敖方，多谢前辈赐下灵茶。”老龙是有见识的，也是有眼力劲的。
知道能随手拿出这等灵茶招待的修士，那都绝不是寻常。
至于是否真的可以在足足有数千岁的老龙口中，被称呼一声‘前辈’。
这重要吗？
六十岁老者，拜三十岁小儿，口称‘干爹’，在这人世间也绝对称不上罕见。
一条几千岁的老龙，喊一个不知其年龄的‘老修士’前辈，又有什么打紧？
“龙尊客气了，不过是些许粗茶而已，算不得什么。”柯孝良深谙凡尔赛学，用最清淡的口吻，说着这样的话，随后接着道：“这些巨鲸，甚是有趣，本也只是兴之所至，与它们嬉戏一番，不想竟然还惊动了龙尊，实属不该。”
“老夫这里，尚且还有一些成熟了的易胎果，兴许对这些巨鲸有些好处，便劳烦龙尊代为转交吧！”
说罢之后，一挥衣袖。
就在二人坐下的桌椅之畔，生出了一株树苗。
树苗快速长大，眨眼便长大到了四五米高。
满树的青翠。
开花、结果，叶落，果熟···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弹指一挥间。
老龙拈着自己的胡子，不小心狠狠的拽下来好几根，也没有察觉。
这一手，可与之前以树木变化座椅，决然不同。
这甚至已经濒临无中生有，至少···也是参透了时间之法，才能让至少需要四五百年，才能成长成熟的易胎果，在短短刹那间长成。
此灵果对人无大用，对那些妖类修士而言，却是提纯血脉，修成人形的好帮手。
在妖族之中，一枚易胎果的价格，就至少价值五六万块灵石。
而此时，这满树的果子，至少有上百颗。
老龙此刻不仅无喜，反而满心的忧思起来。
他觉得自己太过于冒失了。
看到了柯孝良的手段，再想到方才被他一撕就破的阵法防御···老龙这么厚的龙皮，都按耐不住面颊飞红。
“这定然是这位前辈早就等着我了，或本就是为我而来，我却直接这么莽撞的冲了进来。却不知这样欠下了因果···该用什么偿还。”老龙心中忧虑，面色上却还是不能表露出来。
看着那一树的果子，嘴里苦涩道：“前辈！不过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玩闹罢了，哪里还能找前辈索要奖励，使不得···。”
话音未落，却见柯孝良的脸色变得有些淡漠下来。
那深邃而又寂静到接近寂灭的眼神，老龙曾经有一回，在一方世界的至强天尊处见到过。
那个眼神，他至今难忘。
“这是将芸芸众生，都俯视为蝼蚁，万物繁荣或是凋零，都无法令其动摇分毫的眼神···。这位前辈，他是什么修为？”
“这个世界，这个早就已经没落了的世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存在？他为什么而来？也是为了那些世界吗？”老龙不免开始联想。
这方修行界，源生了可通诸多神奇异世界的血符，这样的消息，伴随着宝通界的大肆宣传，以及诸多从宝通界出走的修士回归，自然也引起了相当广泛的注意与重视。
看似只是两个世界的事情，实际上却早已经牵连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世界的关注。
离开数百年的老龙突然回归，本就是为了调查此事，同时也为了把握住这难得的机缘。
事实上，不仅仅是宝通界离开的修士正在大批量回流。
在这方世界，何尝又不是如此？
区别只在于，宝通界因为其本身的开放性，流失的精尖修士更多罢了。
而在这方修行界，许多修士只是以元神遨游万界，本身的肉身还在这里，除非打算走转世神胎的路子，否则迟早还是要回归的。
“既然给你，你便受着。”
“此间之事，自有求于你，先给些报酬，了付了因果。”柯孝良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最强硬的话，摆明了不给老龙拒绝的机会。
老龙当然是被柯孝良唬住了。
如果现在老龙真的要和柯孝良战一场，虽然还是会输，却绝不至于碾压。
只是老龙被柯孝良的几手镇住了，回归主场的傲气被打压，那见识过诸天风景后，所酝酿的小心与谨慎，却又占据了上风。
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才会被吓的不敢妄言。
老龙此刻心中的猜测，更加的肯定。
神情却愈发的谦恭。
“还请前辈示下！”不知不觉，老龙就变得这般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