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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 热起来

长夜行此剑,生者不可触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热起来历经种种,百里安虽能初心不变,可心性到底比起少年之时更添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助人之心虽有,但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他也不会在无端傻傻地释放自己的善意与好心。

说到底,他也没有义务遇人便救。

只是这青年身残将死,他无力解救于他,为了方便行事,接下来倒也不妨借他身份一用。

做为回报,若是当真在这神罚森林之中遇上他那位未婚妻,倒也不妨出手一救。

听那青年的自述。

他名为林严,乃是上清仙界五明宫副宫主之子,父从道仙,师从金仙,虽声望地位不如百里安方才所杀的真仙教大师兄,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在仙界之中,地位不低的仙二代了。

而这位仙二代,抛开其他因素不说,也是个妥妥的人生赢家。

其父辅佐统帅三十六天宫之一的五明宫,大伯父乃为正宫之主,其母于仙界地位亦是不凡,其家族虽不至金仙那般影响力巨大,却也是世代仙臣,在这众生皑皑里,从一出生,就已经胜过了亿万人的人生。

更重要的是,他父母恩爱,家境优越,是在恩宠中长大的仙家子弟。

自幼过得无忧无虑,也可谓是顺风顺水。

只是天生仙者子嗣,在弱冠之年,都需褪去仙衣,在凡间历劫十年光景,再行飞升渡劫。

十年凡旅,足以结识到许多形形色色之人。

而这苏婵便是他在凡间所结识的倾慕之人。

像林严这种带着记忆下凡渡劫的仙二代,本应心高气傲,藐视凡尘才是,

他能对一名凡俗女子动心,并将之视为未婚妻,这一点便足以可见其心热诚,比起沈机白的父亲,不知强了多少倍。

对于这林严的苦苦哀求,百里安也只承诺若是当真遇见苏婵在危急关头有性命之危,会出手相救一次。

他与林严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无任何恩怨,百里安自己都尚有麻烦缠身,不知该如何解眼下困局,自然不会到处做好人去应承救人之事。

接下来,神罚森林之中死去的人,怕是不计其数,若都一一应了,这昆仑神主的位置不如换他来做好了。

神明大有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之相。

他这个为万物视为异端邪魔的尸魔,又何必去奉行上赶子去做那救世主。

林严到底也是经历了风浪之人,自然也明白他与眼前这个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少年非亲非故,甚至都不知晓他是否有能力在危机关头施以援手。

却也知晓,此时此刻,他对自己无利可图,既然愿意答应他出手一次,已经大恩。

临死之际,林严怀着仙家子弟有恩必偿的修养,他颤巍巍地松了松手,将百里安那截捏的皱皱巴巴的衣摆抚平,满是死气的面容上带着感激之色。

“多……多谢你。”

他取下腰间身份玉牌,咽下口中血沫,艰难说道:“若兄台日后有什么困难,可执我身份玉牌,五明宫自会替我报答这份恩情。”

百里安收下那玉牌:“报恩就不必了,只是接下来我需要借你身份在这神罚森林中行走一段时日,你将这玉牌借于我,便算是两相相抵了吧。”

林严看了一眼百里安面上所覆的面具,似是明白了他估计并非仙界中人,可却也并未多问他的身份来历。

他释然般的笑了笑,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道:“即使如此,我已开灵台,兄台以神识之力入我灵台,可助你读取我的生平记忆,以及一些琐碎小事,我五明宫人脉极广,在神罚森林之中,免不了会与故人仙友相遇,如此,对兄台当有帮助。”

百里安一脸意外,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如此实诚死心眼的孩子。

“你就不怕我借你身份,入你天宫,害你至亲朋友?”

林严咳着浓稠的血浆,笑声嘶哑:“若你有如此心思,又何必与我明说需要借我身份,我马上就要死了,若你有着幻化之力,只管做便是。

可兄台却与我直言不讳,可见是一个有底线之人,又怎会有害人之心,我愿意相信兄台。”

百里安如何看不出来,这林严却有一颗赤诚之心,可脑子却也确确实实地生了一颗沉迷于恋爱的脑子。

纵然此刻他看起来并无害人之心,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不是一个引人信赖的圈套。

若他当真借以他的身份,前往五明宫,揣着他全部的记忆,便是他亲生父母怕也难以设防。

不过比起仙界之中那些尔虞我诈之辈,这林严的心思,倒也还算简单干净,就此死在了这种地方,当真是可惜了。

白少颜在这时候凑过来,紫色眼瞳打量了两眼躺在地上面色灰白的林严,确认他已经彻底咽气后,道:“主人,坑已经挖好了。”

嗯……

早在百里安同林严交流说话的功夫,一言不发的白少颜就已经很贴心地将坑给挖好了。

百里安哭笑不得地将她双手抓过来,用自己的衣摆将她指尖沾染的泥垢擦拭干净:“你这龙爪是专门用来刨坑的吗?”

白少颜定定地看着百里安手里擦拭的动作,她认真说道:“主人有需要,我就刨。”

她刨出来的坑,方方正正,同她人一样,透露着一板正经的味道。

百里安将林严埋入坑中,便开始消化林严生前的记忆。

这一次,果然毫不费力借着龙鳞的力量,就幻化成为了他的模样。

再次证明,这林严当真是一个实诚的性子。

他的记忆并未做任何选择性的掩藏伪装,甚至连他们五明宫的仙族秘法口诀都清晰地存在了记忆之中。

真不知他是过于贴心还是过于心大。

不过知识既然已经进了脑子里,自然也不必拒绝。

百里安精通鉴字诀,学习仙界术法自然也不受什么时间限制,学起来也快。

只是对于那林严的记忆,与百里安所想象的倒是有所偏差。

原本以为,那名为苏婵的女子能够引来林严这种仙家子弟如此记挂在心,当时有些过人之处。

可在百里安读取他的记忆来看,实则却是不然。

这苏婵乃是红尘人间在寻常不过的乡野女子,山沟沟里出身,父母年迈,穷苦出身,唯一幸运的是,她出生于法度虽然严明,但对于女子却格外宽容的泽国,泽国有着女子也可以参加官举科考,进入书院学习的规矩。

只是再如何开明的法治,能够改变世人对男女的看法,却无法改变贫富、权贵与平凡的差异偏见。

她身为女子,虽有着进入书院学习,入朝科考甚至是修行的资格。

可她出身于山沟乡野,落后且贫瘠,为了供她离开那贫穷的黄土山沟,家中几乎是卖尽了一切能够变卖的东西,榨干了老一辈每一滴血,才将她送进了镇上的书院。

让她接受到了知识与文字。

然而这苏婵也确实有出息,算是土窝窝里生出了一只凤凰蛋,从目不识丁,到满腹经纶,成为能够引领一方学堂的女先生。

她虽灵根资质普通,却也耐不住她性子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极其擅于结交京都权贵以及各个氏族小姐,倒也举步维艰地让她踏上了修行之路。

林严初遇这苏婵是,正是在一个时值初夏,荷花含苞欲放,满眼翠盖的季节里。

那一年的苏婵年华正好,正值妩媚与青涩共存二者气质,正应了那句‘绿盖红妆锦绣乡,虚亭面面纳湖光。’

更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就是这股子说不出的坚韧劲儿头,迷得这位终年清修、不近女色的仙二代林严一跟头栽进去算是栽狠了。

在林严的记忆里,苏婵的人生是艰苦却励志的,且为人极其孝顺,面对权贵,她虽交好,却不奴媚,更是让林严耳目一新,开启了穷追猛打的攻势。

林严身份出众,修为不俗,家世在人间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那一支。

对于这样出身好,涵养好,脾气好的仙二代,苏婵说是难以被勾得心动那是假的。

只是对于林严这边的家族而言,他本有婚约在身,乃是上清仙界的仙臣贵女,他却放着不要,要娶一名凡俗乡野女子。

二者之间,身份背景,可谓是云泥之别。

自然得来的是林严这边仙族父母的激烈的反对。

林严父母开明,倒也并非是轻视凡人,而是仙族早有婚约在身,以他们这种身份,贸然悔婚,只会酿成巨大祸患。

苏婵出身卑微,生性却敏感又骄傲,见自己如此不受他人父母待见,对林严自然也就慢慢冷了下来。

然而对于林严而言,爱情足以让他这个愣头青失去理智。

还唯恐自家父母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不顾自己尚有凡劫在身,枉顾天规,擅回上清仙界,与自家父母大吵大闹了一场。

然而林严父母皆为道仙,如此层次的仙人,又怎会自降身份的去为难一个凡人女子。

只是经林严这么一闹,虽说婚事是退了,可确实也是寒了自己父母的心。

然而林严也知晓这一点,十年渡劫之期已过,他虽回归上清仙界,却迟迟并未归家,而是在人间仙界两边游荡,长期居住在了凡间,还在泽国国都置办了一处宅院,与苏婵住在一起。

此番,苏婵本无资格来神罚森林,若无他这一层关系,怕是也能够省了此番劫难。

而林严来神罚森林,一是为了捕捉一只妖兽哄她开心。

二是想要猎捕一只等阶较高的妖兽,能够献于自己的父亲,与他们的关系得到有所缓和。

只是妖兽并未猎到一头,却丧命于此,当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经这记忆一消化,百里安对那名为苏婵的女子却也没剩什么好感了。

而且林严此番身死,看似是意外,却另有玄机。

林严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此番来神罚森林,是带了一众仙界高手在身边护卫的。

只是乱兽撕咬的时候,那些仙族战士皆有意无意地远离他而去。

似乎有意将他留在危险之中,让他送死。

结合前因后果,倒也不难推演出,这背后莫约是他退婚后,为女方家记恨,从而有所布局。

林严能够猜出一两分来,却止口不提让百里安带信给他父母,想来她这位前任未婚妻背景也是不简单,不愿看到两大仙族世家再起战火。

这林严,除了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

其他方面,确实也是个顾全大局,愿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

“主人现在要去寻苏婵吗?”

盖好最后一捧土的白少颜,站起身来,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

百里安大袖一拂,身侧一处天然巨石石面上堆积的厚尘枯叶被一扫而空。

“急什么,外头雨下得这般的大,你体内的圣气还未炼化消化,若是在这种时候急着出去寻人,累得你身体加速异化,岂不是得不偿失。”

百里安拍了拍那干净的石面,示意她乖乖坐下:“暂且不必理会,她没你重要。”

白少颜看着百里安,一怔,道:“主人,你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以前的主人,鲜活,有人情味儿,此刻看起来,却冷冰冰的。”

她上前两步,伸出手掌,隔着衣衫贴在了百里安的胸膛上,幽紫色的眸子看起来有些黯淡,轻声道:“摸起来也冷冰冰的。”

百里安自然是知晓自己的性情变化。

随着他成为尸魔的时间越长,情感潜移默化也会逐渐冷却,不再鲜活,就连喜怒也不会有太大过多的情涨起伏。

他对生命的逝去依旧会感到扼腕叹息,却也不会像幼年时期那般伤春悲秋,一切都是淡淡的。

百里安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只是看着小白龙那对黯淡下去的竖瞳,仍旧忍不住问道:“小白觉得这样的我,不好吗?”

白少颜摇头道:“主人永远都是主人,这一点不会改变,也没有不好,只是不知为何,再次见到主人,心里会有些难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或许,她只是想要让他,重新再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