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之音顿时止歇,幽鬼郎怔怔地看着百里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鬼面之下,戾气深浓,第二河侧眸看向百里安:“大言不惭的小东西,你连我的阵法都破不了,真以为凭借阴玉就可将我拿下不成?”
“他拿不下你,那么我呢?”
伴随着清冷的嗓音,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分开暮色,缓缓行来。
那人洁白的衣衫沾着雪意的清寒,束发的薄带与缱绻的墨发同在风中轻扬,清逸绝伦的玉颜平静而深秀,光芒晕霭,浅浅淡淡地在她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晕开一抹冷意。
“太玄宗……苏靖姑娘?!”
所有人惊呼出声,震撼之余又鼓舞欢喜。
魔界第二河的到来,无异于是在众人心头埋上一层不安的阴影,纵然他并未真正对他们出手,可魔界六河一旦现于人间,必然是一片血海腥风,地狱人间。
见到苏靖现身,无异于让他们对于此战更多了一份信心与保障。
嬴袖面色复杂地看着苏靖,却发现她眼底根本无他,那双清冷如冰雪般的眼瞳,竟是他一眼望不见底的深邃与平静。
再也寻不到当年记忆中的半分熟悉影子。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人觉得难以弥补,分明对她只有不屑与厌恶,为何再次相见,竟会觉得心头空洞酸涩。
“竟然是你?”第二河见到苏靖竟然从方歌渔的马车中走出,声音也是微惊。
忽然,大地一阵剧烈晃动,他脚下四根白骨俱是裂断崩碎,只见一片剑光疾影里,残缺的断骨纹路尽毁,阵光瞬间大破。
众人惊叹地目光朝着苏靖方向看去。
她腰间斩情,不知何时空鞘。
第二河冷哼一声,忽然抬手,以两指夹住飞驰而来的斩情剑,剑锋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寸之离。
可是他脸上面具,却是咔咔开裂成无数细缝,仿佛随时崩开容散。
“这可真是来了个不小的麻烦啊。”第二河以手指叮飞斩情,可反震的剑力直接让他尾指炸成一团血花。
他抬起大袖,掩住面容,袖子垂落之后,复而又换上了一张新的面具,仿佛暴露长相对他而言,麻烦似乎更大。
倒飞出去的斩情剑并未飞回苏靖腰间鞘中,而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清弧,打出一轮极为好看的旋儿,凌空转雾,剑锋陡然饱含凌厉杀机,燃出剑火,朝着幽鬼郎的心脏刺去。
不言不语间,这份果决,这份无情,饶是第二河都狠狠震惊了一把,他怒喝一声,长臂展揽,情急之下,直接以手臂格剑保住幽鬼郎。
然而苏靖也绝非什么省油地灯,不过微微抬首,斩情剑也跟着重重撩斩而上,将他探出格挡的那只手臂切斩落下。
未见有鲜血,第二河的本体不在鬼山,这副身躯不过是一道分神念体,断飞出去的那一截手臂如同百里安原先斩断他一根手指一样,散成点点黑焰灰烬。
斩情剑去势不停,斩断一臂,继续朝着幽鬼郎杀去。
如此惊艳一剑,也足以证明了她的无情与冷酷。
不管魔宗有何阴谋算计,只要斩灭幽鬼郎,这鬼山第三境,便无人能够开启,而魔宗的计划,自然也得以失败而告终。
苏靖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向来直接了断。
第二河摇了摇头:“好重的杀气啊。”
他断臂间的伤口漫出一片漆黑的星雾,雾气成轮,将斩情剑圈入在一方空间里。
剑势丝毫不减,但是在百里安头顶之上,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轮同样的星雾。
斩情剑没入第一轮星雾之中,下一刻,一缕极寒的剑锋透过漆黑的雾色与星海,笔直降落,带着锐不可挡的冰冷剑意。
琉璃伞面,倒映出了斩情剑的轮廓。
百里安一步未动,众人也无人察觉。
苏靖的剑本就非常人能够捕捉其影。
当然,她自己是一个例外。
苏靖略略掀眸,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斩情剑嗡然止锋,剑鸣之音古老绵长,杀意顿止。
听到剑鸣之音,百里安头顶伞面微微倾斜,他看着黑暗中冰冷肃立的上古神剑,一言不发。
“太玄宗苏靖,以杀止杀,以戮浇戮的行事作风,可真是名不虚传。”第二河赞许一声,笑道:“不过这剑锋既止,意气总归是要磨去七八的,瞧,悬停的斩情剑这么抬头看来,与那寻常的软绵绵的世俗之剑,也并无多大区别,不是吗?”
苏靖不答,她摊开手掌,斩情剑乖乖落回她的掌心之中,她声音冰冷,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对幽鬼郎说的。
“看似无从抵抗地结局,实则却是留给了你极妙的报复机会。”
幽鬼郎呃然一声,拧歪着脖子,神色不解。
苏靖淡声道:“我若是你,面对我之憎恨仇敌,他欲取之事物,我必倾尽全力——毁之!”
斩情剑剑意尽收,剑锋却遥遥指向幽鬼郎。
剑如其主,斩情而归落于无情,无情之剑纵然不显杀意,也是锋然无限,逼得人眼睛隐隐刺痛。
她说:“这便是我认为的,最好的报复。”
苏靖的声音显得很无情,意思也十分残酷。
幽鬼郎听明白了,他低沉的嘴角开始上扬成一个扭曲的弧度,那双漫血的眼睛看着那个立在黑暗中的白衣女子。
他嘶嘶道:“你可真是个疯子啊……因为只有疯子才能够将我又怕又想要的东西拿捏得如此准确。”
紫袍男人逐渐心生不妙,一回头,就看见幽鬼郎神色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那几乎是伴随着吼意声嘶力竭的笑声如羽翼苍老凋垂的老鹫,临死前的最后一次凶狠与疯狂。
幽鬼郎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目光尽是诅咒,口中不断涌出自绝心脉后的黑血,死死地盯着第二河:“都说魔族之人将使命凌驾于自身一切之上,为了达成使命,什么亲情、道德、友情、恻隐之心都可以弃之如履,当初你毁我一切,今日不说如数奉还,但常慧君啊,你总得让我像你讨要一些利息吧?”
我不痛快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轮到你来不痛快了。
第二河死死盯着他唇角溢出的黑血,面具下传来切齿的咯咯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