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阳镇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街市,街两侧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其中有些是西域胡商,在此经营香料、珠宝、金银等生意。
少年牵着一只雪白藏獒走在街上,身边手持麈尾的年轻人却在一家珠宝店门前止步,微笑道:“进去看看吧。”
少年皱眉:“正事要紧,况且我又不喜欢这些。”
“我知道,但是你的谌哥哥陪你逛街,怎么可能让你空手而归?”
卢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微笑,“让小白循味追寻他的行踪,也许更省时间。”
卢琛手下的线人已经通过牙人找到邵淮的住所,却不见邵淮,只搜到一些寻常衣物,卢琛又询问邻近的人,得知邵淮认识一些胡商,并经常来这条街,今日他和雨轻便想碰碰运气。
雨轻点点头,把牵绳递给秦伯驹,秦伯驹则将一块布料拿到小白鼻前,它嗅了嗅气味,便扭头走开,秦伯驹紧跟其后。
卢琛带着雨轻走进这家珠宝店,店主是一位中年胡商,他笑容有些僵硬,迎上来询问卢琛想要买些什么,又主动介绍货架上的各类新款首饰,卢琛简单看了一下,目光在兰花造型的玉梳上稍作停留,然后十分豪气的道:“这些我全都要了。”
雨轻愣了一下,卢琛看中的是那把玉梳,但又恐太早表露心意,可能会让雨轻感到不知所措,所以他便把货架上的这些首饰全部买下来,当然卢琛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店主呵呵笑道:“小店自开张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像郎君这样出手阔绰的顾客,只不过这些珠宝首饰价值不菲,郎君未必付得起。”
卢琛微笑道:“店主尽管开价。”
店主又道:“这些珠宝看起来美得让人窒息,但是有些珠宝却被诅咒,凡是佩戴它的人都会带来厄运,即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郎君也要执意带走这些珠宝吗?”
卢琛不以为然的笑道:“我从不相信厄运,糟糕的事情总会发生,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像店主这般做生意的人也是不多见的,送上门的钱都不赚,看起来是店主更舍不得这些珠宝,难道说这些珠宝有什么特殊之处?”
卢琛伸手准备抚摸一条项链,店主却急忙拦住他道:“别碰,小心——”
话未说完,一箭正中他的咽喉,当场毙命。
卢琛迅疾护在雨轻身前,只见一苍白瘦弱的男子突然现身,看似轻轻挥出青黑的刀,卢琛却险之又险的避开刀锋,店门间接受到一股强力,瞬间关闭。
那人轻咳两声,冷冷笑道:“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卢家郎君怕是一时高兴过了头。”
卢琛淡定地说道:“这位店主虽受你胁迫,但仍善意的提醒我们,可见羌人中并非全都是爱好杀戮的野蛮人。”
“敌友不分的蠢货而已,自然该死。”
那人望了一眼雨轻,不屑地说道:“还有喜欢到处多管闲事的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卢琛示意雨轻缄默,然后对那人笑道:“我想邵淮并非是你的真名,自称为钟会府掾的后人,这个身份也不是真的。”
从卢琛走进这条街市,就感觉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故意来到这家珠宝店正是为了让那人现身。
那人收刀入鞘,刀鞘与刀柄一样青黑发亮,他抚了抚刀鞘,又笑道:“能接住我这一刀的人不多,我本想领教一下你的剑法,可惜你没有佩剑。”
“昔日姜维手上缺少兵,只能联结羌胡以北伐,无论后世如何评价他,有一点不得不认同,蜀所恃赖,唯姜维一人,姜维死,蜀汉亡,你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人眼神愈发冰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那把刀。
“你先前一直待在蜀地,家中还藏有不少的诗书,使用的虽是绿沉刀,但是刀法与枪法融为一体,威力极大,或许你常用的是一杆绿沉枪,其实你是姜维的后人,一心想要为姜维复仇,却得不到蜀地那些大族的支持,只好来许昌投奔钟家。”
邵淮不禁点头笑道:“说的一点也不错,你果然很厉害,钟兄算得也很准,下毒这等伎俩自是难不倒你的。”
卢琛问道:“姜维选择和钟会合作,是权宜之计,如今你和钟家人勾结,岂不是重新走回姜维的老路?”
邵淮边咳嗽边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接下来你们俩就在这条街上尽情享受秋日的甜蜜滋味吧。”
卢琛笑而不语,下意识的握住雨轻的手,担心她手会凉,更担心此时的她没有安全感。
利用卢琛他们寻找邵淮,故意引他们到此,这整条街上早已埋伏重重,繁阳镇邻近许昌的驻军,能做这般周密的布置,并招抚羌族,此人定与王浚有些关联。
其实卢琛来许昌是为了替裴頠调查一件事,裴頠曾怀疑朝中有人暗中扶持烧当羌,势力变大的烧当羌逐渐勾结其他羌人部落威胁着陇右地区,卢慈更是从江湖中收到消息,一支由羌人组成的军队就潜伏在许昌。
裴頠把此事交给卢琛,是因为知道在颍川,卢琛的地位和潜在势力都强过郗遐,并且他可以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与王祷蛰伏等待时机出仕不同,出仕的时机就掌握在卢琛自己手中,无论王朝如何更迭,最后都会选择和范阳卢氏合作。
此时卢琛还不清楚邵淮的真正目的,在援军赶到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邵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再次开口道:“不会有一个援军,因为你的护卫和那只苍猊犬根本走不出这条死亡之街。”
卢琛故作不解:“我和你素未谋面,彼此之间并无任何瓜葛,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杀我?”
“只要你愿意同我们合作,那么这场刺激的游戏立刻就会结束,不过要在日落之前作出决定,机会只有一次。”
话音未落,邵淮已经不见人影。
卢琛笑着看着雨轻,“想送件礼物给你,还真是难呢。”
雨轻垂下眼眸,怏怏地说道:“谌哥哥送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装都装不下了,还送什么?”
卢琛开玩笑道:“不是东西太多,而是你的屋子太小,看来我得先送你一座很大的宅子才行。”
“谌哥哥,我并不害怕,这又不是第一次遇险了。”
雨轻知道卢琛是在缓解她的紧张情绪,她只是因再次掉进别人的陷阱而感到颓丧,在小昭出事后,她就急于找出幕后真凶,反而乱了分寸,现在也是时候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了。
不管是邵淮,还是钟家的那个人,都是见不得光的人,能有这般疯狂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可是他们为何偏偏想要和卢琛合作,这根本不是诚心和范阳卢氏合作的态度,只怕他们是另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