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老爷们跟个丫头片子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被挡了的混混也不恼,腆着脸凑上前去笑道,“那荷妈妈这意思是收下了?”
老鸨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银子扔给他道。
“我看这丫头模样周正,声音也动听,身段养一养嘛倒也能算个角,只要确定不是章台当地的小姐就行了,省得钱没捞着反倒惹一身臊。”
混混掂了掂掌心沉甸甸的银袋子,笑容里带了几分猥琐的讨好,“就知道这燕春楼给得起价我们几个才来的,别的地儿想要我们还不愿意给呢。”
老鸨见惯了这些泼皮的嘴脸,并不把他当回事,别过身去犹自叹了一口气。
“我这儿也确实好久没有收到过一个像样的丫头了。”
眼看着打发走了几个混混,商宴几番挣扎无果,索性也不再白费功夫。
见她消停下来,被唤作荷妈妈的老鸨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红色海棠,转身居高临下的继续打量着她,商宴亦是坦然对视回去。
“是个美人胚子。”
老鸨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眼角的褶子里夹了细粉,显得整张浓艳的假面更加违和。
“丫头,你刚才也听见了,你已经被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卖给了我,以后就是我燕春楼的姑娘了。”
“三百两?”
商宴忍不住嗤笑出声,她身子微微向后靠在软榻上,抬起头来面色冷冷的看着她。
“三百两我也可以给你,甚至是更多。”
闻言,老鸨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刚被卖进来的姑娘无一不是哭着求着要离开这里,但像这样面不改色毫不露怯的还是第一个。
这样想着,老鸨面上的笑容越发伪善。
“傻丫头,你何止三百两银子啊,以后你赚的钱可比这多得多,放心吧,这日子啊还长着呢。”
“是吗?”
商宴挑了挑眉,“做这种强买强卖的生意,只怕你的日子是长不了多久了。”
“呸呸呸,你这死丫头,一上来就触我的霉头,”
老鸨明显有些怒了,她捏着帕子在原地急躁的转了两圈,随即狠狠瞪了她一眼。
“行,我也不跟你多费口舌,等我先叫几个人来好好收拾你!”
说完,老鸨就要出去叫人,却见屋外光影晃动,房间门打开,一道紫色身影巧笑倩兮的走了进来。
“荷妈妈。”
那嗓音清泠悦耳,商宴寻声望去,进来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齐胸长裙,胸脯上绣着大朵暗紫色的牡丹花,身量纤纤,一双玉臂笼罩在轻薄的紫纱里若隐若现。
整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带了三分醉人的香气。
“轻烟?”
老鸨诧异出声,脸上的怒气也随之消减了几分。
“我来看看这位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小姑娘。”
轻烟说着,一双欲说还休的含情目淡淡落在商宴身上。
只见那身形纤瘦的姑娘虽然被捆绑着,双髻散乱,却并没有显示出柔弱的狼狈。相反,她秀美白皙的面孔上未施脂粉,眼神清澈明朗,透着一股子坚韧和傲气。
那气度,竟是丝毫也不逊于男子。
“是个好姑娘。”
轻烟嫣红的唇瓣微微一笑,曼丽夺目。
老鸨脸上不知不觉也浮现出称心的笑容,“那是,你妈妈我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转头又看向沉默不言的商宴,一双吊梢眉不禁高高扬起,语气尖锐狠辣。
“只是这丫头瞅着也是个倔骨头,还得找几个汉子来好好收拾收拾她,不教导好了怎么放出去接客?”
“妈妈可也是糊涂了?”
轻烟微笑着打断她,“方才这姑娘的话你也听见了,那几个地头蛇最是奸恶狡诈,近年来被他们强掳强卖的姑娘不在少数,根本不看出身不问来历。”
“你瞧这姑娘,浑身上下虽没有一点金银,但光这份见识和气度就非一般人。方才她斩钉截铁说自己是从奉安过来的,妈妈难道就不怕惹上大麻烦?”
老鸨皱了皱眉,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这丫头怪会唬人,妈妈我什么千金小姐没接手过,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糊弄了去?”
轻烟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只是那笑容里却多了一丝冷淡。
“话虽如此,但若她说的是真话,奉安城中随便一位大人抬抬手都能将燕春楼夷为平地,那妈妈多年来的心血岂不是毁于一旦?”
老鸨被说的心头一跳,接触到商宴冷冷的目光,这丫头,确实是倨傲的不像话。
见老鸨僵着一张脸不说话,轻烟又适时的叹了口气道,“不如,妈妈就将她交给我来带吧,毕竟她还是清白的身子,如此草草毁了岂不可惜。”
“交给你?”
老鸨面上表情僵硬的动了动,老辣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着,哂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只怕你看不住人。”
轻烟面色无异,浅笑着垂下羽绒似的长睫,“妈妈这话说的,就算她能跑,难道轻烟还能走得掉吗?”
她的声音状似柔顺,却自有一番坚持。
“何况若是日后奉安真的来人了,燕春楼也不好交代,只怕一时的贪利会招致来杀身之祸啊。”
话音落下,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隐隐还可以听见楼下花客和姑娘们的嬉笑打闹声。
老鸨绞着手里的帕子莫名就有些烦躁起来,刚才真不应该如此爽快就买下她,倒像捧了块烫手山芋回来,白白浪费了三百两银子!
轻烟自是摸透了她的心思,不经意间从发间拔下一支珍珠簪子放在老鸨手里。
“这是柳大人前些天送过来的,上面镶嵌的东珠价值不菲,据说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知道妈妈一向喜欢珍珠,这个权当是孝敬妈妈了。”
商宴也定睛去看,那簪上的东珠足有拇指大小,质感光辉似玉,通体净白不见一丁点瑕疵。
在奉安,这珠子送进流光宫里的不知有多少,大多都在匣子里蒙了尘。不过放在皇城外的确算是难得的珍品了。
果然,那老鸨转瞬就笑了起来,涂的煞白的面上细纹褶子都一一舒展开。
“还是轻烟有孝心,知道心疼妈妈。难怪这柳大人也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