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
听完这话,那老妇人面露震惊的看着他。
“对赏金猎人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楚依安平静的开口,“你们不必知道。”
他的面容虽然隐藏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从他的声线中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丝丝凉意和震慑。
“像赏金猎人这种末端的存在,早就应该被废除掉了。”
夫妇二人哑口无言,那老妇人却突然抬起头来,因为衰老而深陷的眼窝定定的看着楚依安,问道。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如何还能安心的看着那丫头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们。”
说着,老妇人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难道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酒水中下毒吗?”
看了眼商宴熟睡房间的方向,楚依安缓缓转过身去,似是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若是你真的下了药,恐怕你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凡是逃亡之人,历经背叛和险难,能逃到这边陲之地,无不是心思狡诈毒辣,面对外人的热情款待,必然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若猎人稍有露出马脚,只怕是会被当场识破。
“这些年,你们猎人猎杀不成反被格杀的也不在少数吧。”
闻言,老妇人却突然嗬嗬笑了起来,她扭头看向身侧神色紧绷的老翁。
“老头子,看来,我们还真是遇上了一个大人物。”
远远的她在村口看见两人,就知道这两人的来历绝对不凡,若是能拿下这二人的人头,去换取赏金,或许他们夫妇两人就能赎身了也未可知。
老头子总是要比她心急许多,见那姑娘心思单纯,完全相信了她们,便在灶台边想偷偷往米酒里掺些药粉,趁早了结了二人,却被老妇人拦住。
从进入屋子开始,楚依安虽然不言不语,但他清冷寡淡的眼神却总是令老妇人有些许不安。
他们做了大半生的猎人,猎过的人头无数,什么穷凶极恶的逃犯没见过。为了谨慎起见,老妇人终究还是没有在米酒里下药。
如今想来,若是当时下药被识破,恐怕她们夫妇两人早就没命了。
看着楚依安巍然的背影,自知无处可遁的老翁杀心渐起,趁楚依安不备,他将手缓缓伸向地面上磨得锋利的柴刀,似乎准备决一生死。
“能在村里当众带走我们,想来你们在这里也甚有威望。若你们执迷不悟,那整个村子都将无人可活。”
楚依安冷淡的话语飘散在夜色中。
半晌,老妇人伸出手来截住了老翁意图拾取柴刀的手臂,看着老翁颈上的血痕,老妇人无声的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人的实力太过深沉可怖,无需持剑,仅凭一根树枝便可轻而易举的杀掉她们夫妇,所以对他的话,夫妇两人也是深信不疑。
这么想着,妇人苍老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丝沟壑丛生的笑容。
“这么多年,我们村里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不想最后再落得个惨淡封村的下场。赏金一事,我们绝不敢再做他想。”
老翁也沉默以对。
静寂之下,雾气消散,原本被夜色所吞没的群山开始渐渐浮现出大致的轮廓,远处黝黑的天际也被一丝霞光划破。
天要亮了。
楚依安微眯了眯眼,就在他转身要走时,老妇人又沙哑着追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放过我们。”
楚依安脚步一顿,他略微侧了侧头,答道,“因为她很喜欢你们这个村子的生活。”
“哪怕是假的。”
说完,楚依安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留下夫妇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直到天色大亮,阳光穿透窗户,屋顶老旧的烟囱冒起白烟,村里此起彼伏的鸡鸣犬吠声才将商宴从沉沉的梦境中唤醒。
商宴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来,闻着远近的烟火味,只觉神清气爽。
“师父,”
揉着惺忪的睡眼,商宴掀开布帘,只见堂屋的木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老妇人正将刚出锅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端上桌。
“哟,姑娘醒了,昨晚睡的可还好?”
“阿婆,”
商宴一下清醒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阿婆,你怎么一大早就忙上了,都是我太贪睡了……”
“没事儿,我老婆子上了年纪了觉少,你去打水洗个脸,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面对同样热情的老妇人,商宴不好回绝,只能照做。
用清水洗了个脸,商宴回到堂屋,却见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男子坐在桌边。
“师……师父……”
商宴愣了一下,试探着叫出声。
楚依安应声回过头来,他换了一身白色的粗麻衣服,原本披散的墨发用木簪固定着盘成一个高髻,干净利落,又不失蹁跹风度。
阳光洒进里屋,他就那样眉目舒朗的望向她,一瞬间,过去的回忆接踵而至。
“你该叫我皇叔。”
说这话时,年轻气盛的楚依安还喜着一身白衣,他的五官精致而漂亮,笑起来朝气蓬勃,似霁风朗月。
从那时候起,商宴的第一句‘皇叔’,就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那个白衣蹁跹的少年,喜策马,爱舞剑,会在朝堂之上笑意晏晏的把控全局,也会在庭院之下温声细语的教她布棋品茗。
只是这样的美好下还伴随着一场接一场的刺杀屠戮,皇叔的一身白衣也逐渐染满了鲜血,斑驳淋漓,红的刺眼。
之后,皇叔便索性换上了一袭黑袍,以雷霆手段稳住了朝局,也成了坐拥天下,令人心惊的摄政王。
她有多少年没见过皇叔穿白衣的模样了?
难怪她在看见一身白袍的纳兰榭时总是会恍惚,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却原来,最开始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闯进她世界里的,是一袭白衣的皇叔啊!
“怎么了?”
见她呆呆楞楞的站在门口,楚依安长眉微挑,忍不住出声唤道。
商宴回过神来,提着长裙,有些磕磕绊绊的走到木桌旁坐下,打着哈哈道,“没什么。”
“来,吃这个。”
老妇人在商宴碗里放了一个馒头,商宴拿起就放在嘴里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