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来势浩大,监察的哨兵早已发觉了不妥,一时间营地内鼓声四起,旌旗奔走间,穿梭的士卒铁甲相撞发出铿锵沉闷的声响。
抱了头盔的纳兰榭掀开主帐,迅速集结了军队将领,正在操练休整的士兵们也各归其位,不过片刻,一众军队便策马出了军门前去查看。
城外的风沙已经完全停歇,明晃晃的日头不知何时已攀到了沙丘之上,碧蓝澄澈的苍穹顶上没有一丝流云。
铮铮的铁骑踏破黄沙,空气中都是沙砾干燥纯粹的味道。
纳兰榭定了马,看着远处乌泱泱的一大片黑甲铁骑,西夏本就民风剽悍,百姓都崇尚强健的体魄,这批铁骑更是个个票肥马壮,身姿魁梧,头顶密密麻麻的黑色战旗高束如林。
两军对峙,战旗展昭下皆是如铁一般的肃静威严。
商衍皱了皱眉,望向身侧面不改色的纳兰榭,光这前锋,恐就有上万之众,看这阵势,此番来袭绝不简单。
身为主将的纳兰榭面色不改,却是忍不住暗自握紧了掌心的缰绳。
商衍心下微叹,纳兰榭在奉安看似纨绔,到了战场之上便犹如鹰隼展翼,锋芒毕露,让他着实惊讶。
名门将子,天纵英才,是何等的骄傲与显耀。
然而,掌管尧城十余日来,尽管已经击退了无数来袭的乌合之众,但纳兰榭还是日夜谨慎,小心谋划,甚至亲自领兵布防施控。
这些,商衍都一一看在眼里,他知道,纳兰榭这是在竭力护住尧城。
或许,皇兄与纳兰榭之间的交情,远非是他所能想象的。
“以往来袭的番邦部族大多阵脚不稳,今日却突然出现这样一支骁勇强悍的铁骑军,数目如此庞大,恐怕陈疏大将军那边军情有变啊。”
商衍压低了声音,温玉般的面上神色肃然。
“可是昨日刚与大将军通了信,并未有任何异常啊!”
一旁的将领接了话,他的额头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莫非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惊雷般滑过心头,见纳兰榭面色微凝,将领自知失言的噤了声,想到尧城中的那位大人,后背已是寒毛直竖。
烈日当头,头顶的旌旗猎猎作响,明明是晴空万里,众人却感觉犹如山雨欲来。
“纳兰,”
商宴驾着马赶到阵前来,纳兰榭原本紧绷的面色一松,似有些无奈的笑道,“陛下今日怎么赶着上来了。”
商宴停了马,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对面的铁骑自动分开一条骑道,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步伐轻灵的踱了出来。
这是一匹极为纯正的汗血宝马,体形饱满优美,头细颈高,毛皮锃亮,浑身的肌腱流畅不见丝毫赘余,在一众铁骑中当为翘楚。
甫一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或者说,是被那马背上之人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将领。
并且是一个女人。
一身红褐色的软甲轻袍,身量高挑,腰肢纤细,乌云般的长发挽了细辫高束在脑后,一眼望去,风采卓然。
商宴看着她,一时间竟失了神。
“她是西夏皇室的人。”
纳兰榭轻声开了口,拉回她的思绪。
“西夏皇室?”
商宴蹙了蹙眉,纳兰榭挑唇一笑,示意她看道,“你看她发间还有腰间的坠饰,都是西夏皇室才有资格佩戴的,也是皇室尊贵身份的标志。”
“不曾想,西夏皇室里还有这样一位征战沙场的公主。”
商宴心头一跳,随之看去,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这位西夏的公主生得极其好看,乌发堆云,长眉入鬓,不同于普通人的瞳孔,她的眼瞳泛着淡淡的红棕色,绯红的朱唇两侧各点了一颗细细的朱砂,艳而不俗,殷红欲滴。
目光交汇之时,北堂跋启唇一笑,与两颊边的朱砂相衬得宜,皓齿生香。
商宴几乎看得愣了,与大商的婉约柔美不同,这样张扬而放肆的艳色,就仿佛是西疆千里黄沙中独自盛开的火红佛莲,骄傲尊贵,便是天姿国色的陈娇娇也要逊色三分。
“都说大商国土人杰地灵,好出美人,尤其是皇族之中,个个天资非凡,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同。”
北堂跋唇角微勾,潋滟的笑意如同笑声一般直入人心。
她含笑的眼神从商衍身上逐一扫过,途经纳兰榭时目光一顿,微挑的长眉似乎也有些讶异,世间的男子竟有如此绝色。
不过须臾,北堂跋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商宴身上,唇边的笑意也愈深,“就连大商的皇帝陛下,也生的如此文秀干净,却比身旁的玉面将军还要矮了一头,倒如同一个女娃娃一般……”
北堂跋笑意张扬,红棕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通透有如琥珀一般,仿佛将她从里到外打量了个遍。
“若非亲眼所见,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就是令各番邦部族臣服多年的大商皇帝。”
“你是何人。”
商宴还未开口,纳兰榭已冷冷的打断了她,一双桃花眼锐利逼人。
身下的马儿不耐的踱了踱蹄,北堂跋安抚似的抚了抚它的鬃毛,复抬眸,眼里已多了几分桀骜。
“我叫北堂跋,是西夏皇室唯一的公主,”
“也是此次攻破尧城,俘虏大商皇帝的主帅。”
闻言,尧城将领瞬间被激怒,不由怒喝道,“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如此狂妄!”
“狂妄?”
北堂跋坐直了身子,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轻蔑和志在必得,“我北堂跋带兵踏破的城楼无数,谁是黄毛丫头,战后自知分晓。”
“倒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呢……”
虽是公主,但那种对战争和胜利毫不掩饰的渴望,犹如一只野心勃勃的贪狼,让商宴一瞬间想起了北堂拓那张残忍狡诈的笑脸来。
看着北堂跋那张天香国艳的面庞,商宴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这对西夏皇室的兄妹,几乎颠覆了她在奉安皇宫中的所学所闻。
“皇帝陛下,你要是再走神,我的弓箭就要穿透你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