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宴躺在榻上,辗转反复了半宿,却怎么也睡不着。
西疆的夜晚远比皇宫内要寒凉许多,一丝一缕寒意刺骨的往身体里钻,商宴不由又把锦被裹紧了些。帐内熄了烛火,即使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只借着帐外火盆的光亮隐约能看见些许轮廓。
正昏昏欲睡间,却突然听帐外一阵荒乱,隐约有兵刃相接的声音传来。
商宴猛然间惊醒,迅速拉过木架上的战袍披上,外面火光大亮,有将士高声警报,“敌军夜袭!”
商宴心下一紧,在黑暗中摸索着抽出霜寒,快步朝帐外走去。
‘哐当’一声,慌乱中却是不小心拂倒了案边的烛台,商宴黑暗中险些跌倒在地。
外面的脚步声越发凌乱,刀剑的嘶鸣声中,分不清是谁的惨叫声哀嚎着传入耳朵。
“小福子……”
商宴低喃着,慌忙中加快了脚步。
刚掀开营帐的垂帘,一把大刀便从斜地里挑刺进来,商宴匆忙间闪身避开,雪亮的刀身反射着帐外的火光倒映在她眼中,几乎让她发寒。
一击未成,那人翻转手腕,大刀呼啸着横扫而来,商宴弯腰避过,刀刃勘堪贴着她的额头扫过,一缕碎发缓缓飘落于地。
交手间,那人似是看清了她的服饰,鹰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以手结环放在嘴边吹起了响哨。
响哨急促绵长,商宴心中一惊,遭了!
果不其然,哨音未平,便有十数余贼人寻了过来。
护卫的将士也拔剑将她团团围绕保护起来,商宴握紧掌心中的剑柄,仿佛是皇叔还在她的身边,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外面火光大亮,身旁的沙地上插了数支燃烧着的箭矢,有身穿黑衣的敌军被长戟挑穿了胸膛直接钉在地上。
不断有黑衣人惨叫着倒地,局面渐渐清晰起来,赶来的十余人却全都不要命似的扑上来,势要鱼死网破。
十数把大刀统统奔着商宴而来,将士们渐渐招架不住,疏漏间,有黑衣人闪身上前,大刀迎面而来,商宴抬剑去挡,大刀以压顶之势倾轧下来,商宴举剑吃力的抵挡着,却只能眼看着锋利的刀刃缓缓嵌入她肩胛之中。
那日在桃苑中楚依安把着她的手掌带她舞剑的场景突然闪现在脑海中,以至于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寸呼吸都无比的清晰。
不,她还不能死……
皇叔还在等她回去……流光也还在等她回去……
刀刃划破皮肉,商宴咬牙苦苦支撑着,而另一人找准时机,大刀直刺向她的肚腹。
这一刀,足可以贯穿她的身体!
心下一横,商宴一脚狠狠踹在面前那人身上,那人后退一步,刀锋直接划开了她的肩膀,商宴痛得倒吸口冷气,狼狈的避开了那致命一击。
“陛下!”
匆忙赶来的纳兰榭瞳孔一缩,一剑贯穿了黑衣人的身体,看着黑衣人的尸体在眼前颓然倒下,商宴捂着肩膀后退半步,温热的鲜血渐渐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陛下……”
纳兰榭惊骇之余径自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力度之大似乎是要将她揉碎,但商宴却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你的肩膀……”
他的声音渐沉,之前被商宴踹开的黑衣人又执着的狠扑上来,纳兰榭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手中掷出的长剑精准的刺穿了他的咽喉。
手中的大刀落地,黑衣人捂着喉咙颓然倒地。
纳兰榭眼中的杀意还未退散,商宴看着他,竟有一瞬的陌生之感。
“陛下!陛下!”
入侵军营的敌军已被全部截杀,小福子焦急的呼唤着从营帐后赶来,目光落在她肩膀的满手血腥上,小福子的声音一颤。
“陛下,你受伤了!”
他的面色惊慌,溯雪提着染血的长剑随即跟上,向来清冷的眼底一怔,面色也有些难看。
见到二人,商宴心下松了口气,微白的脸上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道,“没什么的,一点小伤。”
“流了这么多血,哪还是小伤!”
小福子声音里带了哭腔,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他何曾见陛下有受过半点皮肉之伤?更别提现今竟淌了这么多血。陛下从小在宫里娇贵惯了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好了,”
见小福子眼泪汪汪心疼不已的样子,商宴颇有些无奈,只是一说话便牵的伤口生疼,只得勉强忍住。
那边祝龙带着兵甲匆匆赶来,环顾了下四周,目光落在商宴染血的肩胛上,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由抱拳跪地道,“祝龙护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溯雪取了干净的纱布来,商宴捂着伤口,唇色微有些泛白。
“陈将军在何处。”
“回陛下的话,西夏趁夜偷袭,在营外叫阵,大将军已经率军去了,特命祝龙回来保护陛下。”
“原来如此,”
商宴沉吟着,突然开口道,“备马,朕要亲自上阵。”
“这……”
祝龙似有些犹豫,小福子当即劝道,“陛下,你还受了伤,战场凶险,如何能去?”
“西夏既是连夜冲着朕来的,朕如何能不去?”
商宴说着便要往前走去,手臂却被人牢牢桎住,突然才想起,她还在纳兰榭的怀里。
纳兰榭低头看着她,白玉般的面庞上带着愠色,“你还要赶着上前去,是嫌自己命太大了吗?”
“朕来的是战场,又非儿戏,哪有皇帝亲征却不上阵的道理,何况只是受点小伤,这算的了什么。”
商宴沉声说道,挣脱了纳兰榭的桎梏,接过溯雪手中厚厚的大氅披上,商宴疾步向军门口走去。
经过一番厮杀,周围的几个营帐都是一片狼藉,沙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血溅了满地。
商宴看着,心中却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若不是陈疏留了一手,恐怕这些黑衣人便全部是朝着她皇帝的主帐去了……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远处天际和黄沙交接的地方开始弥漫出大片的金绯色。
军营外数里远的沙地上,西夏的兵甲黑压压的排列着,持着刀枪的兵甲后弓箭手全都严阵以待。
黑色的战旗下一人踱着马儿走上前来,身着战甲,身姿伟岸,英武不凡,额前束了象征着西夏皇族的狼符。
“北堂拓,什么时候你也用上趁夜袭营这样的招数了。”
陈疏勒着马,刚毅的面上正颜厉色。
“你们大商不是有句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北堂拓高声唱着,虽然在笑,一双眼睛却透着如狼般狡诈凶狠。
“听说你们大商的皇帝要来,我当然要来打个招呼了。怎么,你们的皇帝陛下呢?”
“是被吓得连夜跑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