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乐笑的艳丽,红唇张扬,“找到男人想要的东西,再去驯服他,那就容易多了。”
待到商宴走后,秋儿一路小跑着赶过去,“纳兰公子!”
纳兰榭脚步一顿,秋儿笑着作势请道,“乐公主有话想和纳兰公子说几句。”
纳兰榭眼神微挑,负着手转过身来。
秋儿含笑退立到一侧,商乐已缓缓走上前来。
她穿着一身纹着精美刺绣的牡丹凤凰曳地裙,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如牡丹般迤逦绽放,华丽夺目。
“纳兰公子。”
商乐刻意拉长了语调,音色动人,“上一次我命人给府上送的那套白狼毛皮制的弓箭如何?”
纳兰榭笑道,“将军府杂物房里堆弃了太多无用的杂物,不知公主说的是哪件?”
他的语气揶揄,商乐也不恼,只是继续道,“纳兰公子本是名门将后,向来洒脱惯了,又何须在意疆场上那一点微末功名。”
“与其把时间耗费在我那不通情理的皇兄身上,倒不如考虑一下萧家。”
闻言,纳兰榭薄唇微勾,挑出三分不羁的弧度,宛如琉璃般潋滟的桃花眼里风流多情。
“公主这是何意。”
商乐扬唇一笑,姿态高傲的接近,“纳兰榭,你不是想要功名利禄吗?纳兰家百年名门,实力雄厚,和萧家正好门当户对……当然,也只有如此模样的你,才配得上我商乐。”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纳兰榭静静的听着,华袍紫冠,长身玉立,于这庄严肃穆的重廊叠柱之间大放异彩。
商乐欣赏于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属于煊赫世族的大家风范,声音不由又柔了几分。
“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想攀附萧家?舅舅膝下无子,只要你愿意,以后整个萧家都可以是你的,你又何必跟着我皇兄去那沙场以命相搏,白白的遭了罪……”
缠绵的情意萦绕在红唇间,情到深处,商乐的纤纤玉手几乎就要抚上纳兰榭的面庞。
纳兰榭却突然抬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宽大的袖摆顺着她的臂腕垂落,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皓腕,香气宜人。
纳兰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公主想必是误会了什么,纳兰本就是出身将门,理应驰骋疆场,功名利禄,亦不强求。”
“是吗?”
商乐笑的美艳,身子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既然无意于权势,你又何必巴巴的上赶着到我皇兄身边,我对你的心思,你早该明白的……”
纳兰榭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公主,纳兰虽是将门粗人,却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纳兰榭!”
闻言,商乐微有些恼怒的挣脱出自己的手来,赤金花钿长簪上垂下的宝石络子在鬓边轻晃,“从来没有人得本公主如此垂青,你是第一个!”
她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况且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商乐气势汹汹,纳兰榭却丝毫不为所动。
“纳兰也自认为说的很清楚了,公主自诩高贵,又何必死缠烂打?”
“你说我死缠烂打?”
商乐气急,姿容艳丽的脸上满是蓬勃的怒气。
她商乐出身尊贵,向来备受荣宠,从来没有人敢驳她的意,而纳兰榭居然用死缠烂打这四个字,这无异于是在羞辱她。
而看着纳兰榭漫不经心的样子,商乐突然感觉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个笑话。
深吸口气,商乐扬起下巴紧紧的盯着他,“纳兰榭,本公主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答不答应?”
虽然极力隐忍,但她满腔的怒意却怎么也掩不住,一身傲气被驳的屈辱,愤恨和不甘使原本美艳的脸庞微微有些僵硬。
秋儿满脸惊忧,纳兰榭却似是完全没有听见,轻描淡写的拱了拱手,道,“公主若是无事,纳兰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顾及商乐极其难看的脸色,转身便要走。
看着纳兰榭漠然的背影,商乐先是一愣,随即恼恨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好……纳兰榭……”
“……你一定会后悔的,后悔你今日的自作清高!”
纳兰榭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的语气清浅,“纳兰也奉劝公主一句,与其把心思放在别处,倒不如珍惜一下自己身边的人。”
说完,纳兰榭的身影已经径自消失在了廊间。
商乐愤恨的一脚踹在身旁的红柱上,带动着头顶的宝石络子窸窣晃动,秋儿担心她摔倒急忙上前扶住,却被盛怒的商乐一把拂开,狠狠掼倒在地上。
“公主……”
秋儿痛呼出声,商乐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一双美目气的通红,“纳兰榭……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我!”
“若不是本公主的垂青,你也不过是个凡人匹夫!”
“还敢对我指指点点……”
染了桃红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中,纳兰榭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身边的人?
难道是要她对着那个怪物?
脑中依稀闪过那一年冬猎林中,她被黑熊袭击,迷蒙之中睁开眼,却正对上那一张血肉翻飞,几乎可见白骨的脸,血腥恐怖,让她几欲作呕。
而在他翻出的腥红皮肉上,浓稠的血液缓缓滴落着,有一滴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商乐面色发白,浑身冷的如坠冰窖,隔多年,这一幕光想起来仍然让她不寒而栗。
“公主……你怎么了?”
秋儿上前扶过商乐僵硬的身子,“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商乐终于缓过神来,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穿廊,不甘的咬了咬鲜红的唇。
“纳兰榭,我迟早会让你后悔的!”
已是傍晚时分,辽远的天际尚还氤氲着一片彩霞,浅淡的霞光铺洒在重重叠叠的殿檐上,打出一片片错落有致的阴影。
高殿红墙,浓墨重彩。
商宴刚从静姝宫的方向出来,一路无言的走着,心中却似商琏灵前飘动的白幡,寡淡没有半分颜色。
明日便是出征的日子了,商宴慢慢走着,却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昨日她才推开了北苑的那道木门,捏着笛子的耶律齐在树下正冲她笑的顽皮。
她终究——还是失信了。
兜兜转转,最终也还是如此结果。
任她是至位君王,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回纥失了既定的诸君,大商也没了婉良的公主。
孰是孰非,这一战终究是无可避免。
轻叹一口气,回到重明殿,却似乎比往日要安静了许多,就连小福子也不在殿内。
商宴眉头微皱,却似乎是有所感应般绕过偏殿向内里的苑子走去。
天边的红霞染得正浓,微凉的晚风里夹杂着丝丝清冽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