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商乐却从她眼里看到了疯狂滋长的恨毒,那森冷的气息仿若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死死盯住了猎物,让她忍不住心底发寒。
那个只知道装可怜搏同情的贱人,什么时候也会有这种眼神?
商乐一时被慑住竟是说不出话来。
“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此时一眉目清俊的锦袍男子穿过人群,淡然行至陈娇娇身边,把她护在身后。
陈恪面上笑意宴宴,话语里却是无比的强硬。
“笄礼即将开始,公主如此争论不休,恐怕是不妥。”
商乐冷冷的看着他,另一边萧太妃已在萧鱼儿陪同下入了席,自知多做纠缠已是无益,商乐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人群亦是散去,陈恪看着自家妹妹,颇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你啊,就这样任人欺负吗?好歹是陈家的女儿,有祖父在,你怕什么?”
陈娇娇似是羞涩的微微一笑,“多谢兄长解围。”
“你啊,就是脾性太好了……”
陈娇娇不语,望向商乐背影的眸底却是带了森森的冷意。
……
“这陈恪怎么也来了?”
看完好戏,流光随手摘了颗葡萄扔进嘴里,颇有些意犹未尽的道。
她还以为陈娇娇又会被商乐给收拾一顿呢。
商宴淡淡收回目光,“陈恪虽然失了侯爵之位,但他毕竟还是陈家的儿郎,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商乐也不敢和他硬碰硬。”
陈家根枝太多,要一一铲除还要花些功夫……
商宴心里想着四下扫视了一圈,皇叔果然没有来。
但,只要楚珀安在就够了……
礼乐奏起,观礼的戒宾都安静了下来。
萧鱼儿一袭华贵宫裙,缓缓行至笄礼台中央的蒲垫跪下。
往日见她都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模样,此刻她垂下双髻,盘了高高的朝云近香髻,水灵灵的眸子里带了丝期盼和紧张,却又挺直了脊背,保持着端庄的受笄姿态。
商宴看着她,忽然有一时的恍惚。
铜镜中十五岁的她端坐在镜前,通红着脸颊看着镜中那双骨节分明的素手将一支点翠朱金玉钗簪入她简单的发髻中。
那一刻,小小的人眼中的欣喜与悸动此时还鲜活的浮现在她眼前。
礼官抑扬顿挫的吟颂起祝词,拉回了她飘散的思绪。
作为赞者的萧湘儿从席中起身,按照礼制,开礼后赞者是要先盥洗手的。
萧湘儿从容的行至礼器边,在侍女帮助下将芊芊十指浸入洒了花瓣的温水中,随后用干净的布帛擦干,款款行至笄礼台的西阶就位。
萧湘儿依旧着了一身素雅的广袖长裙,只是较往日更为庄重一些。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整个人站在那里恍若月殿里的丽质仙子。
因为饱读诗书,精通琴棋,萧湘儿在奉安极具才情和美名,浑身散发着上乘的高雅气质。
即使站在绝色倾城的陈娇娇身边也不会逊色了去。
两位美人站在一起,自是又引发了戒宾们的议论纷纷。
“啧,奉安第一才女为赞者,第一美人为有司,这盛大的排场一下来,萧鱼儿的名号还不响彻奉安?”
流光砸了砸嘴,商宴却没有说话,始终冷眼看着。
既已开礼,萧氏从席中起身,缓缓行至笄礼台上,台下一片安静。
陈娇娇手里捧着红木托盘,托盘里铺着罗帕,依次摆放着发笄,发簪和钗笄。
萧湘儿从托盘里取过发笄递到萧氏手里,萧氏面上一直带着慈母般的笑意,鲜红的指尖接过发笄,一一簪入萧鱼儿乌黑柔顺的发髻中。
那笑容落在商宴眼里却格外的刺眼。
当簪上最后一支金爵钗时,萧鱼儿弯起一双水眸,望向萧氏脆生生的道。
“多谢姑母!”
她的笑容里犹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气,两颊的笑涡里仿佛有霞光荡漾。
萧氏无限怜爱的抚着她的乌发,眼底的笑意愈深。
“好孩子,及笄了以后就要像个大人了……”
这边含香稍加示意,那边的领事公公已清了清嗓,展开一道深紫色懿旨唱道。
“太妃娘娘懿旨——”
“萧肃大将军嫡女萧鱼儿,聪慧敏学,品性纯良,德容兼备,识体豁达……”
“……特此册封萧鱼儿为大商郡主!”
众人心里都清楚,萧肃在边界戍守多年,又没有子嗣可以袭承爵位,册封萧鱼儿一个郡主之位也不过是个为了抚慰将心。
但只有商宴知道,萧氏在这个时候匆忙的把萧鱼儿推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陛下,该您赐字了……”
小福子在一侧低声提醒道,商宴垂眸看着杯盏中的点点碎光,淡淡的开口道。
“那就‘明月’二字吧。”
她的声音不大,落在每个人耳里却是无比清晰,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则是一言九鼎的圣旨。
“明月叩谢陛下赐字。”
萧鱼儿很快反应过来,恭敬的双手举过头顶行了伏跪大礼,鬓边长长的流苏玉坠随着她的动作在耳边轻晃。
萧氏面上带着笑意和她对视了一眼,商宴却是冷漠的移开目光,冲着叩恩的萧鱼儿轻轻点了点头。
既已受笄,萧鱼儿在侍女搀扶下入厢房更衣。醴席正式开始,众位观礼的戒宾也随意起来。
来观礼的太多是些正适龄的少男少女,所以醴席的场地选在开阔的东殿花苑。花苑里精心摆放着各类珍奇秀丽的花种,大多是萧太妃命人从各地搜寻来的,甚至有些是异域的品种。
平日里哪有此等机会可以观赏这么多珍稀的花类,来观礼的戒宾都是大饱眼福,争奇斗艳的花朵看的人眼花缭乱,三三两两的女眷成群低语,不时掩唇轻笑,满苑春意融融。
商宴心思却不在这满庭芳香上,她散漫的目光在席中扫视了一圈,正对上纳兰榭含笑的眼眸。
想起昨日商宴的嘱咐,纳兰榭会意的笑笑,端起酒盏绕过身边的一群莺燕,状似无意的走到楚珀安身边停下。
“如此美景,淮阴王怎么独自一人在此赏花呢?”
他的声音带了丝调侃的笑意,仿佛是清冽的美酒,醉人心脾。
楚珀安攀住花枝的指尖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他今日着了一身紫青祥云袍,长身玉立,狭长的凤眸一挑便是无限魅惑。
“呵,”
他轻笑一声,似是感叹道,“珀安生性散漫,不比纳兰公子风流,身边时时有佳人常伴啊。”
“淮阴王取笑了,”
纳兰榭若无其事的踱着步子,“素闻淮阴王风雅之名,却不近女色,奉安不知多少闺阁千金为淮阴王黯自神伤啊……”
闻言,楚珀安薄唇微勾,望向纳兰榭的眸子里仿佛有冷光滑动,却是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