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预料,一个大人还没说话呢,莫辉自己爬起来,就跪在椅子上谢恩,“江南罪臣谢过皇上!罪臣遵旨!”
侯牵不等什么,拍了拍手,四个奶妈子和四个太监过来抱走了莫辉,“让孩子早歇歇吧,比较好。”
莫辉在陌生的奶妈子怀里,目不转睛,努力看着白衣,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消失在宫殿门外。
当夜,离家多日的人们,各自回到了父母亲人身边。侯聪陪着白衣回到宇文家,奶妈子奶爸爸们,早就知道长空的噩耗,哭着迎了出来。宇文兴埋下的瓷坛子被挖了出来,一条鱼死了,还有一条活着。
白衣催侯聪回去,“祖父母都牵挂了这么久,你还是快回去吧。”
侯聪只管抱着她,不动窝。
“真是的,侯家放了兵权,还有多少事要打点、打算,你——”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做,我再待一会儿。”
“傻。”
“嗯。”
侯聪在子时的时候,总算走了,留下小侯聪陪着白衣。
尽管疲惫,大桐城里,许多人都无法入眠。凤河水缓缓流着,北方的夏天,蝉声大作,其实,秋意,已经泛起。三公主挺着个大肚子,由温仪生陪着,在对月轩给宇文长空烧纸,她没有眼泪,因为觉得记不清前尘往事了。
贺拔家正式派人去香陌镇尤家定婚期。
肖公公老泪纵横,在侯家给自己收拾出的院子里,有黄老头安排着住了下来,放心不下小主人。
早秋与晚冬,守着月亮坐着,不明白为什么派慧娘的女儿出城看了,回来却说:没看到慕容行回来。
寺庙里,何府总管念着佛,等着事情继续起变化。月照花开,风声乍起,似乎天地间,龙吟阵阵,风起云涌。
一切,都早着呢。
过了几天,何副总管就特意派了最喜欢最伶俐的小徒弟,过来侯府,请肖公公去寺庙里说话儿。两厢就此,时不时走动了起来。何副总管人不在宫里了,势力还在。总有些难得的关于莫辉的一星半点儿消息传出来,说给肖公公听。
一个月后,解除兵权的宇文兴回到大桐。宇文白衣哭着钻进了父亲怀里。她真正的父亲。视她比一切珍贵的父亲。
侯家向宇文家下了聘礼。小小的订婚宴,只请了独孤家、元家、贺拔家、淳于家,最受尊重的客人,是难得从寺庙出来的何副总管。
两个月后,惠王因与边将王琳私下联络,被侯牵下令捉拿、斩杀。惠王反而起兵造反,三公主做证宣布:侯牵身为太子时,毒杀先帝。侯牵众叛亲离,在宫中服毒自杀。淳于皇后下落不明。
因为大逆不道、弑父夺权,被剥夺帝号。
试图借机死灰复燃的柱国将军们遭遇惠王镇压。乱军中,三公主生下宇文长空遗腹子,取名温晴空。
所谓惠王与王琳私下联络的事情,自然是慕容行和卫遥故意暴露的。惠王逼死侯牵,自己威望不够,也没有试探天下的口风和态度,不敢立即称帝,只称摄政王。
不久,王琳私下联络莫昌的证据,又被故意暴露,惠王下令诛杀王琳。莫昌趁机带兵大举入侵。
慕容行在卫遥配合下,斩杀王琳夺得兵权。
前线消息不明。惠王焦虑,重庆新启侯聪率军南下抵御。
侯聪只有一个要求,“臣下请求带莫辉一起,在前线也能对成国军队有所震慑。”
惠王同意。
而这都是淳于忍与侯聪计划之内的——那个他们在宇文长空墓前定下的机会。
独孤正、元又、贺拔春全部留下,保护三公主。
侯聪带军一路南下,一路散播消息:莫辉身为莫荣在皇位上封的太子,其母陈氏,平国皇裔。与成国皇宫宝座上沾满血的莫昌,和大桐皇宫里连称帝都还不敢的惠王比起来,具备无与伦比的正统性。
秋初,细雪城外哑泉镇,成国、理国两军对垒,侯聪身着黑甲,头戴白缨,率精锐骑兵攻入敌阵,白衣与宇文兴,骑马相随,莫昌与艳阳公主的脸,近了,近了,清晰了。
混战中,没人说清莫昌是怎么死的,莫艳阳是怎么死的。莫昌的尸体被收容、厚葬,贴身的衣服里,有一颗玉石的棋子。正是白衣在细雪城买给他的礼物。
林太后出家为尼。
侯聪将军旗换成平朝旧制,与慕容行、卫遥控制的军队会合,收服成国军队,回攻大桐。
那一年,死三龙。
天下一统,莫辉登基,还都大桐,定国号为“正”。
在淳于忍、温仪生等人辅佐下,江南旧豪族、北方旧军事贵族得到清算,皇权加固。三公主被封安国大长公主,由莫辉认为养母,垂帘听政。翠竹与肖公公,则一直贴身伺候新君。陪在莫辉身边的,还有两个一丈高的傀儡,他们分别叫“亲爹”、“亲娘”。
侯聪与白衣,带着最亲近的人,骑着马,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出租了几处房产地产,到达了棋盘庄旧址。
慕容行带上了早秋。青松带上了慧娘,自然,还有慧娘的女儿。
那里,没人知道他们之前的身份。
附近的居民,依然能看到鬼火重重,不敢靠近。
大半天晴,月照花开,天下升平,龙吟处处。